等待

城头忽然插上了一杆旗，旗上只书了一个字——郭。远处如海浪一般摧古拉朽的铁骑停了，他们停止了砍杀，齐齐地望着这座城，此时此刻关外仅存的一座城，孤城。

襄儿也在望着，望着他的父亲，这个原本只是一个参谋，却在大军溃败，数十万士兵逃难之际，挺身而出的人，他拦住军心溃散的士兵，劝说他们一同抗敌，“此地乃我等守土，身后乃汝妻娘兄弟，若再退，山河破碎，妇孺遭殃，百姓蒙难，天下处处是死地，又有何处可退？”三千士兵决定留下来。

“爹爹，他们有多少人？”

“五万。”

风更大了，迷了襄儿的眼，她用手擦了擦，然后就听见了铁蹄声，如雷霆，如狂风。

在战胜强大的地外文明二百年后，人类终于完全融汇了他们的科学技术，从此开启了探索银河系的时代，又过了40亿年，人类成为了宇宙唯一的霸主，在这些年里，人类遭遇了各种各样的文明，在与这些文明打交道的过程中，人们渐渐发现原来浩瀚宇宙人类是唯一个将技术运用于战争的文明，于是战争，掠夺，殖民，人类不停的发展，科技不停的进步，终于人类发展到了每个人都得到永生，一颗小小的反物质弹就能湮灭一个恒星的水平。

现在摆在人类面前的只剩下一个问题，宇宙的意义——宇宙有没有尽头？很久以前人们就知道宇宙在膨胀，可直到今天人类也没能追上宇宙膨胀的步伐，然而这一切在宇宙纪2042年3月12日变得不同了，红移停止了，宇宙停止了膨胀！

襄儿三天没吃东西了，她几乎饿得连站都站不住了，“娘，我们为什么还要呆在这，这里既没有东西吃也睡不好。”

“因为你爹爹在这。”

“那......那你可不可以叫他回家？”

一双温柔的手双轻轻地抚摸着襄儿，“不可以。”

“为什么？”

“因为你爹爹在做一件事，这件事不做，他会痛苦一辈子。”

襄儿似是而非的点了点头，接着伸手指了一处地方，问：“娘，那是什么？”

火！

有光，通讯员回报宇宙联盟军总司令：“宇宙边缘处忽然出现了大量强光，呈深红色，忽明忽暗。”总司令点了点头，回过身对各文明派来的代表朗声说：“诸位马上就要见证历史了，在这一刻我忽然想起了40多亿年前，我们人类的一位古人，在他作为人类代表第一次登陆月球的时候他曾说过这么一句话——这是我个人的一小步，却是人类的一大步。今天我想将这句话送给大家，这是人类的一小步，却是整个宇宙文明的一大步。”

倒数计时，准备跃迁，五，四，三.......停止跃迁。

“怎么回事？”总司令问船舶操作员，只见他颤颤巍巍的回答：“.......蓝......移.......”

总司令一下跌坐在椅子上，面色惨白，人类虽早已克服了衰老，但此刻任何人看到总司令都觉得他一下变得苍老许多，沉默了一会，总司令抬起头命令向后方传递信息。

“请问信息内容是？”

“回地球。”

守城的第七天，城破了，再次见到自己父亲的时候，襄儿大吃一惊，眼前这个形容枯槁的男人怎么会是自己意气风华的父亲，她还没来得及问，父亲便握起了母亲的手，轻声道：“我已安排好车马，你带着襄儿从南门走吧。”母亲微微的摇了头，依偎入父亲的怀抱，轻声道：“我不走，我要陪你，生死都在。”父亲长叹了一口气，一声令下门外进来了一队士兵，其中一个要抱襄儿，见母亲不动，襄儿急了：“娘，爹爹叫我们走呢。”母亲蹲下身子，凝望着襄儿，笑着道：“我不走了。”

“为什么？”

“因为我要陪你爹爹做一件事，这件事不做，我会痛苦一辈子。”

“那我也不走。”

“傻孩子，这里没吃没睡的，你留在这里多没意思，娘答应你，你上车后乖乖的睡一觉，醒来后就会见到我们，爹娘会带好多好多好吃的糕点给你。”

“嗯，谢谢娘，谢谢爹爹。”襄儿看着爹娘，挥手告别。

时隔40多亿年后，所有人类又重回地球，这是有时间以来，最沉默的一个夜晚，人们坐在户外，抬头仰望着星空，所有人都在等着那一刻的来临，宇宙重新成为奇点的那一刻，一切归零的那一刻，时间、空间消亡的那一刻，作为唯一活着见证这一刻的物种，人类是该庆幸还是悲哀？

襄儿爬上了这里最高的山，站直身子，伸长脖子，两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平野的另一端，那里野草丛生，漫无边际，襄儿喃喃自语：“为什么还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