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王凡河和小六老师之间还是有那么一些共同点的。
比如他俩的学习成绩，在普通高中的普通班级里都是常年中游的水平；比如他俩都最喜欢喝可乐；比如他俩没事儿的时候都喜欢读一些跟学习一点儿关系没有的书。
王凡河从小到大，只要是带字的而且跟学习没有关系的任何东西都能吸引他的注意力。上小学的时候他妈妈带着他到麻将馆打麻将，好几个小时没人理他，他自己就蹲在那里看不知道哪里捡的《母猪的护理大全》；中考前半个月，他吭哧吭哧地一点紧张感没有地看完了一整个系列的《鬼吹灯》。
小六老师也很喜欢读东西，但是更喜欢读一些具有一定文学性又文艺浪漫的东西。比如仓央嘉措的，比如三毛的。
高中的时候小镇里有一家“一角书店”。发明了这个书店的人是王凡河在那个年纪里心目中的英雄。一本书二十块钱的押金，一天只要一角钱的租金，就能满足你对世界所有的好奇，填补两个多小时高中晚自习的无聊。
和阿珠她们一起肆无忌惮的日子有点儿短暂。
高二下学期，王凡河和阿珠所在的小团体濒临着解散的危机。团体里除了王凡河和阿珠，其他人都出去学画画或者唱歌以用艺术类考生的身份参考高考了。
阿珠也学习得更加用功，课余时间用假笑来敷衍她那些追求者的精力越来越少。
王凡河从来没有想过自己高考结束之后报考一个什么样的大学。清华北大对他来说是做梦都不敢奢求的，但是其他大学对他来说都是一样平庸的存在。好像听说上专科大学还更好找工作？
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听不进去父母老师成天在耳边的高考动员，心里一点儿没有马上面临高三马上面临高考的学习压力。学习成绩能将就就将就，上课看小说，下课去找理科班的男生厮混。
上晚自习之前王凡河在“一角书屋”里借了一本书名叫《梦里花落知多少》的书。晚自习的时候津津有味的把书藏在数学作业底下偷看。
王凡河的班主任很少在晚自习的时候来班级里检查班级情况，即便偶尔有几次突然袭击都能被王凡河提前发现，及时把课外书藏好。
这次他大意了。班主任在他座位旁边站了半天他都没有发现，最后被同桌捅咕了一下，他才一脸茫然的抬头和班主任眼神对峙。
眼神对峙了几秒，班主任一脸严肃的一句话没说，粗鲁地拿起了王凡河的课外书，把瞪着王凡河的眼神转移到了这本课外书的书名上。
看见了书名，突然严肃的表情不见噗嗤地笑了：“三毛的《梦里花落知多少》？哪有十八九岁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看这个的啊？你可真行，哈哈哈哈。”
这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女性这时候脸上乐的像个花季少女一样灿烂。
老师，你笑得这么烂漫，是中年开花重新遇见爱情了吗？王凡河当时心里懵瞪的想。
不光她笑，王凡河座位附近几个平时也热爱看言情霸道总裁小说的女生也狗腿子似的笑得好像遇到了自己的霸道总裁。
“王凡河，你再看这种小说我就告诉你妈！”班主任笑了一会儿之后感觉自己的表现好像不太合适，强忍着笑意故作严肃的这么说。随后可能是怕忍不住又笑出声，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性踏着少女般的小碎步颠出了教室。都忘了把王凡河手里的小说没收。
咋的了？男生就不能看这书？这书的了？
后来我才知道，好像三毛是所有成年文艺女青年的向往。自己当时看看这本小说的行为好像确实有那么一点儿给自己血气方刚的形象减分。
课间的时候，小六老师找到王凡河，标志性琼瑶剧女主角的笑容加上清澈的大眼睛对王凡河说：“王凡河，这本书借我看看好不好？我特喜欢三毛，一直找这本书一直没找到。”
“啊？不借。”王凡河没有一点儿思考随口回答。
“你借我看看呗！我请你和可乐啊？”小六老师说这话的时候扁着嘴巴，眼神装成无辜的样子，双手还把着王凡河的胳膊做哀求状。
嘶，好冷。
等一等，这场景我好像见过？跟没上高中之前，补课班放学你让我打伞送你回家时候的场景一模一样？
禁不住小六老师的磨人，王凡河把书借给了她。
“那你快点儿看啊！一天一毛钱呢，可乐我要凉的。”王凡河冲着她不耐烦地说。
“好的！谢谢你王凡河！”说话的时候好像怕王凡河反悔，快速地拿起书，踏着跟班主任一样，但是正宗的少女的雀跃地脚步颠回了自己的座位。
“不是，你这可乐也不凉啊？”自那以后小六老师经常来找王凡河借书，代价就是一瓶冰镇可乐。
“这还不凉？你得多大火，再凉你喝完得拉稀了。”
一来二去俩人熟了，王凡河也逐渐开始认为小六老师似乎并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么矫情做作。
她开得起玩笑，也爱跟别人开玩笑，但是一定得是她不讨厌的人。她也不只看文艺清新的书，各种网络YY小说《猛龙过江》、《海王祭》也都HOLD住。
但是矫情的毛病确实是贯彻到骨子里的，看完《海王祭》竟然热泪盈眶地哭了。
《海王祭》是一本骷髅精灵写的网络YY小说，套路了现实已知世界的各种英雄人物的名字另行开辟了一个虚拟的世界。跟所有YY小说一样，男主都得有好几个老婆，并且一身的绝世武艺总能战胜甭管多大的黑暗势力拯救世界。
这咋还能看哭呢？
她当时的确爱哭。读三毛会哭，读一首词会哭，读好看的YY小说会哭，甚至看《变形金刚》都会哭。
王凡河和小六老师一起拿手机看的《变形金刚》。王凡河看完了没啥反应，一抬头发现小六老师又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
很后来王凡河才慢慢了解，小六老师骨子里不仅有他早就了解的文艺浪漫，还有一股子他以前以为只有男生心里才会有的拯救世界的英雄主义情怀。
但这只是最初的我们。最初的我们慢慢地都变成了最初的我们最讨厌的人的样子。
相信世界，但是不再付出行动，不再相信自己有能力改变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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