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云舒洁净的脸上,亮亮的一丝暖,唤醒了沉睡中的她。
她睁开眼睛,习惯性地摸了一把身体右侧。那里躺着她的丈夫,一位睡了十八年还没睡醒的男人。
01
十八年前的一个晚上,超市收银员云舒下了班,斜挎着小包走在回家的路上。她的家离超市只有一公里多。
离开喧闹的街区,拐进一条窄巷,再走五百米就到家了。这是她每天的必经之路,看着熟悉的路灯,熟悉的房屋,熟悉的电线杆子,云舒感觉心里很踏实,不由得哼起小曲,脚步也越发轻快了。
突然,她的小包被人从背后用力扯了一把。云舒吓得不轻,下意识地夹紧了胳膊。回头看去,看到一个套着黑丝袜的脑袋,一手拉扯她的包,一手举着一根铁棍高高地扬着。
“要钱还是要命?”一个沙哑、恐怖的声音差点振破了云舒的耳朵。
“啊!抢劫!救命啊!”云舒大惊失色,大声叫喊,挎着包的胳膊从挎带里掏出来,双手抱头,瘫在地上。
黑丝袜得逞之后扔掉铁棍飞快地跑了,带起一股狼烟。
云舒的包里是白天工休的时候去银行取的给弟弟交学费的现金,一共八千元,还有自己的一点零用钱和各种证件,最关键的是还有一封没来得及打开的信。
这是她谈了三年的男朋友去参军后给她写的第一封信,她本来打算晚上回家关上房门偷偷去看,谁想到就这样被抢走了。
“救命啊!抢劫了!”云舒一边大声喊着一边朝黑丝袜逃走的方向追去。她踩着高跟鞋一路狂奔,“哒哒哒!”的声音吸引了为数不多的行人。
不好,云舒摔倒了,右脚直接崴到了地上,钻心地疼。她想站起来继续追,可是实在无法跑了。
“你们帮帮忙啊,坏人抢了我的包。”
焦急、气愤、疲累交织在一起,汗水、泪水、痛苦汇聚在脸上。
02
“贼往哪边跑了?”突然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形出现面前。
“前边!就在前边!”云舒用手指着前方。
高大魁梧的男人二话不说飞快地向前跑去,云舒一瘸一拐地跟着。
黑丝袜跑着跑着,感觉后面没人追了,心中一阵窃喜,又得逞了。他放慢脚步,扯掉黑丝袜,拉开云舒的包,想把包里有价值的东西拿出来然后把包扔掉。
他的手碰到了那沓崭新的钞票,心里的小兔子狂乱地跳动起来,是激动,更是惊喜。可还没来得及掏出来,后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站住!把包还给我!”
什么情况?我抢的是一个柔弱的女人,怎么会有男人追来?冷汗瞬间飚出,跑!没命地跑!
前面的没命地跑,后面的穷追不舍,前面的一边跑一边回头看。
糟了,这家伙太魁梧了,我打不过他,被他追上只有死路一条。千万、绝对、万万不可让他追上!逃跑的贼跑得太快了,包的口敞开着,里面的纸巾、唇膏、防晒霜散落一路,那沓红红的系着皮筋的钞票也露出了头,马上就要掉出来了。可他顾不上管,任凭包里的东西随着他的跑动,一点一点颠簸出来。
眼看就要追上了,怎么办?这胖子体力太好了,得想办法!路边忽然出现一处围着蓝色围栏的建筑工地,里面有一台拔地而起、目测几十米高的塔吊。
抢包贼急中生智,一个纵身翻过了围栏,包里的人民币唰地一下滑了出来,“吧唧”一声掉在围栏外面,抢包贼心疼得直拍大腿。
钱都掉了,这下那胖子该不会继续追了吧?这包里也许还有货。抢包贼满心期待地再次把手伸进包里翻找。一个身影在他眼前一晃,他惊得瞪大了眼睛。
追他的胖子也翻过了围栏,很快就到了他的面前。他扭头就跑,慌不择路地跑到了塔吊底下。突然他狗急跳墙,像只猴子一样飞快地朝塔吊上爬。
“把包给我!把包扔下来!”胖子在塔吊下面喊着。
抢包贼爬到半截,发现胖子没追上来,顿时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你有本事上来呀!来呀!你上来我就把包给你。”
胖子双手叉腰抬头望着抢包贼,气喘吁吁地继续喊:“危险啊,你赶紧下来,乖乖把包还给人家。”
“你敢上来我就还给你!”抢包贼继续叫板。
胖子伸开双手,“呸呸!”往手心吐了两口唾液,手心相对搓了搓,一个箭步跨上塔吊,开始向上爬去。
03
云舒一瘸一拐地也跑到了围栏外面,她一路上捡到了好几样自己包里掉出去的东西,包括那沓人民币。
她把手放在嘴边做成喇叭状,冲着胖子喊道:“大哥,当心啊,钱找到了。”
胖子回头看了一眼云舒,“包里还有重要的东西吗?”
“还有一些。”
抢包贼看到胖子真的追了上来,有些吃惊,随即继续往上攀爬。他比较瘦弱,自然爬得顺利。胖子显然没他那么灵活,胖胖的身体一步一步吃力地往上腾挪。
“大哥,别追了,我报警了。”云舒大声喊道。
抢包贼一听报警了,立即害怕了。在比胖子高两米的地方停止了向上攀爬,哭求道:“大哥,您行行好吧,我抢包是为了给我爹交住院费。他在医院里住了十多天,病还没好,已经欠费,医生催着我交钱呢。”
“那你也不应该抢包呀,可以通过正规渠道去申请减免或者赞助的。”
"真的吗?怎么申请呢?”
"你乖乖跟我下去,我告诉你。“
胖子已经不知不觉爬到了抢包贼的脚下。
”可是那姑娘报了警,我下去正好被抓,我怎么去照顾我爹呢?”
“没事,我一会跟她说,就让他跟警察说,包找到了,窃贼跑掉了。”
两个人正说着话,突然抢包贼脚下一滑,整个身子向前扑去,眼看就要摔下去了。
胖子伸出手死死抓住他的一只脚脖子,抢包贼倒挂在塔吊上。
“别紧张啊!我想办法把你拉上来。”胖子死死扣着他的脚脖子,身上的汗就像下雨一样哗哗地流淌。他的手在哆嗦,似乎快要断了。他浑身都在用力,手心里的汗汩汩地冒出。瘦子所有的分量都在他的这只手上,他知道自己抓住的是一条鲜活的生命,一位生病住院老父亲的儿子的命,他拼死也要抓紧了,决不能轻易放开。
可是要怎样才能把他提上来呢?他的手在用力,脑子在飞转。一定要同时发力,我提他的时候,他自己也要伺机用手抓握到塔吊才行。
“你的手要时刻准备抓握塔吊,我现在来提你。我喊一二三,你做好准备。”
”一、二、三、起!”胖子用全力往上提,他的头一阵眩晕。可是失败了,没提起来。
他大口喘着 粗气,抓着脚脖子的手已经麻木了。不行,不能再耽搁了,得迅速把他提起来,不然我的手随时都有松开的危险。
他把自己 抓着塔吊横撑的另一只手也拿起来放在抢包贼的脚脖子上,此时的他只有双脚紧紧地踩着塔吊的横撑。双手来一次,这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否则就完了。
“再来一次啊!你一定要做好抓握的准备。”
“一、二、三、起!”胖子浑身的力量全部注入在两只手上,此时的心率得够一百八,由于用力太大,脖子变得很粗,青筋鼓鼓地暴露着。
随着最后的一个“起”字,抢包贼“嗖”地一下提高了半米,他飞快地抓住了塔吊的一根横撑。而胖子却由于用力过猛,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仰去,在失去控制的前一秒,他的双手果断地松开了瘦子的脚脖子,瘦子的身体来了个空翻,双手牢牢地抓住了塔吊,胖子却仰面朝天摔下了塔吊。
04
救护车呼啸而来,胖子被抬上了车。在病房里,云舒看到了胖子年迈的父母。
“我儿子才二十八岁,连个女朋友都没谈过,呜呜呜......"
哭红的眼睛、昏迷不醒的胖子、被抢去的包、包里的信,让云舒彻夜难眠。她心心念念想看到的信,竟然是一封分手信,那个参军的男友无情地提出了分手。
云舒每天都来医院看望胖子,坐在床边跟他说话,给他讲外面的春夏秋冬、人情冷暖。胖子就那样安静地躺着,一动不动。
”放弃治疗吧,没什么意义了。“
”不,没有意义也要治疗,他是我们唯一的儿子,我要让他陪着我们,直到再也不能照顾他。”
“大爷大妈,我要跟你们的儿子结婚,做你们的儿媳妇。”
“姑娘,别傻了,你这么年轻,怎么能跟我儿子结婚呢?”
“您儿子是为了我才变成这样的,我不能没有良心。”
“你能经常来看他,就已经很好了,真的不用嫁给他啊!我们怎么忍心害你?”
“我意已决,你们不要劝我,我愿意照顾他一辈子,心甘情愿。”
结婚那天,民政局的工作人员上门帮助他们拍了照片,打了结婚证。当两本红红的贴着照片、印着喜字的证件放在胖子眼前时,他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
白天的酒席热闹过后,云舒走进了公公婆婆特意为他们准备的婚房。穿着新郎装的胖子安静地躺在床上。
“老公,你是我的单行道,我选择了你,就永远不会回头,你一定要陪着我走完这条漫长的人生路,不管荆棘丛生还是鲜花满地,也不管是崎岖不平还是光明坦途。”
十八年来,云舒说到做到,对胖子无微不至地照顾,待公婆亲如父母,单行道上,阳光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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