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本故事发生在古代，具体年代不可考，但其中颇有鬼神之说，遂在这里将其记载下来，分到“聊斋故事新编”一栏，供大家一阅。
离京城三十里远的官道旁开着一家简陋的客栈，这客栈是一老一少父子俩在经营。
老爹是掌柜的兼账房，儿子是跑堂的兼厨师，父子两人经营着这客栈，日子过得很勉强。
有看官就问了，他们父子二人经营着一家客栈，比上虽然不足，比下应该有余吧，怎么说日子过得很勉强呢？
说到这，就不得不提当朝手握权柄的两个奸臣了。巧了，当朝的两个奸臣也是父子，父亲位居当朝内阁首辅之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儿子虽未经科举步入仕途，但是有父亲在朝，扯虎皮拉大旗再加重金贿赂，也混上了工部侍郎的职位，在朝中权柄不让其父，人称“小阁老”。
当朝皇帝昏庸，国家大小事务皆被这父子二人把持，这父子二人陷害同僚，结党营私，贪赃纳贿、专权乱政，无恶不作。
上行自有下效，官员们见当权的两位如此，下面自然变本加厉起来。各种名目的苛捐杂税，再加上接连几年的旱灾饥荒，让天下百姓顿时陷入了一片水深火热之中。
庆父不死，鲁难未已！这开客栈的父子二人在这样的乱世下能勉强过活已经实在不错了。
这一天，天刚擦黑，外面天就阴了起来，没一会儿，伴随着电闪雷鸣，瓢泼大雨就下了起来。
瓢泼大雨下了一个多时辰，官道上人早就绝了迹，眼看要到亥时了，站在柜台后面的老爹对拄着桌子正打盹的儿子说：“石头，去，把门关了吧，这么晚了，又下这么大雨，不会有人来了。”
儿子石头应了一声，站起身，打了个哈欠，便朝门口走去，他走到门口，一伸手，刚要关上客栈的门，哪知这时，从黑夜里伸进来一只手，抵住了门。
“唉！且慢！”
话音刚落，从门外黑夜雨幕中走进来一人，这人带着斗笠，穿着蓑衣，全身一身水汽。石头让开路，让这人进来，这人一进门，斗笠蓑衣上的水珠便啪嗒不断地往地上滴。只见这人走进了客栈，手里还牵着两根绳子，石头待这人再往里走两步，才看清绳子后面牵着的是两只羊。
“唉！客官，人能进来，羊不能进来。”石头喊道。
那人进了客栈，喘了两口粗气，摘下了斗笠。
石头借着昏黄灯光一看，见是一个农家老汉。
那人回头看看两只羊，对石头道：“小哥，这么大雨，行个方便吧，我是给主家放羊，羊在外面冲坏了我没办法向主家交差。”
石头道：“那也不行啊，羊都能进来，那我这客栈不成牲口棚了嘛！要不我给您牵屋后牲口棚里去？”
那人道：“不行，可不能再让它们离开我眼了，白天的时候跑丢了，这就是我冒雨刚抓回来的，祸害了人家一大片庄稼呢！”
石头挥手道：“那也不行！牲口不能进！”
那人道：“外面这么大雨……”
正当二人争执不下的时候，掌柜的过来了，他在旁边已经听到了儿子和客人的争执，问道：“客官，您是吃饭还是避雨啊？”
那人道：“我就是避避雨……”
掌柜的看看这老农沧桑模样，想想这世道生活不易，又想到这么晚，雨又这么大，也不会再有其他客人来了，便答应道：“行吧，进来避一会儿吧，坐到那边角上，羊也牵过去。”
那人听了掌柜的话，笑得脸上褶子都开了，鞠了一躬，说道：“谢谢掌柜的了。”
石头在旁道：“爹，怎么能……”
话还没说完，便被父亲打断了，父亲道：“行了，都不容易，带客人过去坐下。”
石头带着这人走到角落里的一个桌子旁，那人将斗笠放在桌角立着，又脱下身上蓑衣，放在斗笠旁，然后将两只羊拴到桌腿上。
石头这时候才来得及稍微看看这两只羊，这是两只山羊，一老一小，刚才在雨中淋得也全身湿透，顺着毛往下滴水，老羊下巴上一撮白胡子，没什么怪的，小羊却有残疾，瞎了左目。
那人拴羊的时候，两只羊有点不老实，好像想挣脱缰绳，那人在两只羊背上各拍了一下，说道：“宗堂、伦常，老实点！”
石头一听这人这话就乐了，笑道：“大爷，您这羊还有名字啊！”
那人拴好羊，立起身，笑着回道：“是啊。”
想起当朝的两个奸臣，首辅阁老和儿子‘小阁老’的名字正是严宗堂、严伦常，石头禁不住笑出声，说道：“嘿！这羊有名字还不奇怪，这名字怎么与当朝首辅和他儿子的一样呢？”
石头说完，看看那小羊，继续笑道：“唉，大爷，你别说，听说当朝那位‘小阁老’左眼也是瞎的，和您这小羊一样啊！”
那人哈哈一笑，道：“我就是照着当朝那两位取的。”
正当石头和这人聊得忘乎所以的时候，只听自己爹在柜台那边喊道：“石头，来，有点事！”
石头走到柜台那，问道：“爹，什么事？”
石头他爹道：“什么事？你嘴的事，小心祸从口出，那两个是我们小民能随便议论的！”
石头听爹一提醒，冷汗流了下来，刚才一时得意忘形，的确嘴上没把住门。
“给客人端壶热水去，驱驱寒气。”掌柜的对儿子吩咐道。
石头嘟囔道：“他来店里一文钱不花，还给他喝热水。”尽管这样说，他还是麻利地端着一壶热水给那人送了过去。
石头将热水壶放到那人桌上，那人道了一声谢，正当他要转身离去的时候，只感觉有东西拽住了他的裤脚，石头低头一看，竟然是那只瞎了左眼的小羊用嘴在拽他裤脚，那小羊见石头看他，用羊嘴示意地上，石头朝羊嘴示意的地方看去，不看不要紧，这一看直吓得石头噔噔退了两步!
你道石头看到了什么，只见地上用水迹写着两个歪歪扭扭但清晰可辨的字：救我！
那牧羊人见石头如此，歪头一看，正看到地上用水迹写着的两个字，对那小羊笑道：“吆，你花样还挺多，难怪你害人这么多花样……”
石头这时候吓得牙齿打颤，根本没听清那牧羊人在说什么，他哆嗦着对那牧羊人说道：“这是您的羊写的吗？”
那人严肃道：“是。”略停顿了一下，哈哈一笑道：“你信吗？”
石头却没有如他一般笑出来，他看看那人，再看看拴在旁边，正盯着他看的两只羊，一种莫名的恐惧袭上心头。
石头心里发虚，就要转身回柜台那里，那人却叫住他，说道：“小哥，问你个问题，如果这羊就是那位‘小阁老’，你觉得我该放掉他吗？”
石头听了这人这话心中恐惧减少了些，他看看那瞎了一只眼的小羊，将这小羊带入了那位‘小阁老’的身份，咬牙切齿恨恨的道：“当然不该！那‘小阁老’作恶多端，天下百姓人人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将他生吞活剥！这羊要是那‘小阁老’，立刻宰了吃肉最好！”说完，又想起父亲警告，做贼心虚般四处看看。
石头回到柜台那里，已经不怎么怕了，他见老爹正全神贯注在啪啪打着端盘，便叫一声爹，将刚才发生的事和老爹说了，掌柜的初始不相信自己儿子的话，见儿子说的认真，心里也不禁打起了鼓。
他父子二人一边在柜台那里说着悄悄话，一边盼着雨快点停，偶尔还偷偷看看角落里躲雨那人。
大约半个时辰，雨终于小了，又过了一刻钟，雨完全停了下来。
那人弯腰解开两只羊的缰绳，右手牵着，左手拿起斗笠和蓑衣，来到柜台前，说道：“掌柜的，谢了，雨停了，我走了。”
掌柜的忙从柜台后走出来，石头跟在爹后面，二人一起将那人送出客栈门，那人牵着羊走出客栈，抬头望天，一会儿功夫，天已经放晴了，夜空月明星稀，此时蛙虫也纷纷开始鸣叫起来，映的野外多了几分雨后情趣。
那人仰头感叹道：“啊，雨停了，星星月亮都出来了，明天一定是个好天！”
说完，牵着两只羊，钻进夜里去了。
……
第二天中午，这官道旁小店来了几位过往行商的客人，随着这几位客人的到来，一个消息也传到了这个小店中。
“唉！听说了吗？老奸臣和小奸臣昨晚离奇暴毙了！”
“听谁说的？”
“京里人早传遍了！”
“什么时候死的？”
“就昨晚下大雨那会儿，听说父子二人在房里不知道密谋什么，一声惨叫，下人进去一看，两个人已经完了！”
“是被人害了吧？”
“要我说，是坏事做多了，天收了……”
“啪！”店里忽然传来一声盘碗破碎的声音。
客人们听这声响，停下讨论，纷纷回头看去，只见那个叫石头的跑堂的身前盘子碎了一地，盘子里的菜也洒在了地上。
掌柜的见此，忙走过来看看情况。
石头见爹走过来，小声道：“爹，听到了吗，昨晚我们见鬼了！”
掌柜的没搭理儿子，先对众人拱手致歉，见众人回过头去不再在意这里了，方对儿子小声说道：“什么鬼，那是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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