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了，洛雨吟站在校门口和同学聊天。
“雨吟，你家装修好了吗？不是说周末要去看房子吗？”
洛雨吟露出了些许失落的表情，“我爸让我专心学习，他一个人去看了。”
“叔叔也是关心你……”同学看着她的表情，连忙安慰起来。两个人又聊了几句，在看到洛斯易的车后，两个人就挥手道别了。
洛雨吟坐到副驾驶，刚想开口喊洛斯易，结果看到他正戴着蓝牙耳机在说话。
她把书包放在脚下。
“关于客厅的椅子，我觉得那把原木色的就很好……”
是在和装修的负责人说话吗？洛雨吟想到。她戴上了耳机，把音量调小，留下了偷听父亲说话的机会。
断断续续地，父亲的声音混合着音乐声传入洛雨吟的耳朵。
“还有那个床头柜，我觉得你的眼光非常独到，那个床头柜的容量非常合我心意。”
“厨房的碗柜……”
“客厅里的挂画……”
……
洛雨吟听着父亲和对方把家里可能出现的所有家具都点评了一遍，内心升起一丝狐疑：为什么要把所有的东西都说一遍，而不是直接说全部都满意？
后来，父亲的话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听对方说话。然后父亲的嘴角露出了一个介于兴奋和开心之间的笑容：“没有，我刚接到我女儿，正准备回家。”
洛雨吟的手指悄悄攥紧了。
负责装修的人，似乎是个叫尤桢的女人？虽然没有见过真人，但洛雨吟至今还记得，父亲带回来的名片上装饰着的黑白几何图形，以及其上沾染着的干燥香水味。
她继续偷听着父亲说话的声音，手心渐渐沁出的汗水让她感到不适。
“她肯定会很开心。只是她有点怕生，到时候希望你多照看照看她。”
他们在讨论自己吗？尽管父亲的语气很温柔，但鹤子却知道这份温柔并未是为自己而展现。不，也不只是温柔，父亲说话的样子，有一种洛雨吟从未见过的独特感觉在内……
“那我们约好了。”说完这句话，父亲心满意足地露出笑容，“下次再聊。”
洛斯易关掉蓝牙耳机，那种奇妙的状态还缠绕着他，以至于他看洛雨吟的时候，都带上了十二分的温柔。等洛雨吟也摘下耳机，他便轻飘飘地问女儿：“今天想吃什么？”
洛雨吟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
“那今天出去吃？”女儿沉默的样子并没有影响到洛斯易，车子一个转向，“最近爸爸发现了一家小店。”
洛雨吟知道自己不能一直保持沉默，父亲努力经营两人之间的关系，自己无论如何也要给出回应。她的嘴巴轻微地动了动，深吸一口气后才问道：“是个什么样的店？”
“到了就知道了，但你一定喜欢。”洛斯易买了一个关子。他打开车载音响，里面传来黑人女歌手嘶哑却深入灵魂的歌声，摇摆的节奏扣动着洛雨吟的心弦。
父亲从来不会听外国歌手的曲子。
一定有谁改变了他，会是那个叫尤桢的女人吗？
车开到洛斯易口中的小店，洛雨吟惊讶地发现一向保守的父亲，居然带自己来了一家日式居酒屋。进入店内，店员将两人引到二楼的一个座位。因为是日式居酒屋，这里的矮桌都放在榻榻米上，并没有椅子。
洛雨吟有些开心，她从很早之前就想来这样的地方体验一下了。
洛斯易看着女儿生动起来的脸，心情也轻快起来。父女两人一同坐下，洛雨吟特意选择了跪坐的姿势。拿起菜单，洛雨吟主动问洛斯易：“爸爸，我可以点这个芥末章鱼吗？”
“会不会太辣？”
“我不知道……但我想试试。”
“那就点一个吧。”
两个人又各自选了想吃的东西，炸鸡和枝豆必不可少。洛斯易最后跟服务员要了一大杯啤酒，洛雨吟要了一杯可乐必思。
“今天得坐公车回家了。”啤酒端上来的时候，洛斯易痛饮了一大口，然后笑着对女儿说。
洛雨吟也笑了，但不到一秒钟，她就埋头吃起了枝豆。
因为是周五，洛雨吟的功课不是那么着急，加上居酒屋离家不算太远，二人选择慢慢地走回去。夜风徐徐，暂时没有学习的压力，洛雨吟难得有了一种舒展的感觉。
“小雨，最近感觉怎么样吗？”
洛雨吟很少听见父亲叫自己的小名，这种陌生的温柔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但此时，她却不再沉默，装作活泼的样子，尝试在路边花坛的石头上走成一条直线。
“老师和同学都对我挺好，我也觉得挺好。”她踮着脚尖，轻盈地走着，“就是快要中考了，压力也不小。”
“那就好，这样我就能放心了。”洛斯易背着手，“小雨啊，中考很重要，你要好好准备。但你是爸爸的好女儿，爸爸知道你一直都很努力，很让我放心。”
听着酒后有点啰嗦的父亲，洛雨吟转了个圈，笑了起来，“嗯。”
“我的女儿，一直都很优秀，长得也漂亮。”洛斯易朝洛雨吟招招手，把她搂在怀里，轻轻地晃了晃，“以后也要加油？”
“嗯。”
“就是有一点，虽然女孩子矜持是好事，但也不能话太少，多和大家交流交流，好不好？”
“好的，我会努力多说话的。”
洛雨吟一板一眼的回答，逗笑了洛斯易，他又抱了抱女儿。
夹在两人之间，洛斯易的手机突然开始证明自己的存在。洛斯易拿出手机，看着上面的来电显示，轻微地叹了一口气。正准备接起来的时候，他看到了旁边的女儿。
他把手机递过去，“你接吧。”
洛雨吟懵懂地看着父亲，把电话接了起来。
“洛斯易。”
洛雨吟听着这个声音，突然有股流泪的冲动。但是父亲还在旁边，她强忍住了泪水。
“你怎么不说话了？”电话里的人，正是洛雨吟的母亲王妍心，“你无话可说了吗？”
洛雨吟捂住嘴，她背过身去，小声喊道：“妈妈！”
对面的王妍心也没有想到这一幕，她沉默了一下，也叫道：“小雨！是你吗小雨！”
“妈妈，是我……”洛雨吟的泪水，还是难以抑制地流了下来。她吸了吸鼻子，想要问王妍心一个人过得怎么样。
然而王妍心抢先一步开口：“小雨，你爸最近是不是总不回家？”
洛雨吟愣住了。
王妍心是在问她，洛斯易是不是出轨了。
洛雨吟感受到了背后来自洛斯易的视线。洛斯易最近肯定有了新的恋情，但父母双方已经离婚了……而且，洛雨吟知道父亲努力想要经营好这个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家，她不能说。
“没有啊妈妈，爸爸每天都接我上下学，回家做饭，饭后还会遛豆豆。”
“小雨，你实话跟妈妈讲，洛斯易是不是在外面有女人了。”王妍心的声音尖锐起来，她变得咄咄逼人了。
“没有，妈妈，我不知道……”
“小雨，就连你都不跟妈妈说实话了吗？”
洛雨吟感到一阵巨大的无力感，她不知道该如何与现在神经质的母亲交流。父母原本是和平分手的，但母亲自从离婚后，就开始疑神疑鬼起来。
她不再是那个温柔的妈妈了，再也不是了……
洛雨吟仰起脸，试图让泪水流得不要那么自由，“妈妈，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小雨，你……”
洛雨吟挂下电话。
洛斯易走了过来，父女两个人静静地拥抱在一起。在父亲略带酒气的怀抱里，洛雨吟忍不住痛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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