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时常感到难过
那个堂屋,两个儿子先后离开
大学毕业的女儿也离开了
剩下父亲、母亲,仍住在里面
可是,它又塌了
记事儿的时候,堂屋是土坯房
父亲只有过年才在家几天,过了年
就提着一把锯子到林县去打工
父亲从林县寄回来的钱,总是很少
常常连贷款利息都不够还
母亲在家养猪、喂羊、种地
她卖掉她的长辫子给我们兄妹仨交学费
我常常带着弟弟妹妹去捡烟盒,做本子用
总能为堂屋后墙上一年挣回来三个大大的奖状
那时候,我们最怕下雨
雨水总是无情地从门台、屋顶的瓦缝里
灌进来,把我们家的粮囤泡起来
弟弟妹妹跳进粮囤里灌粮食
母亲一袋一袋背到凳子上
我要先挖土把门台堵上,然后
用水瓢和盆子往屋外舀水
爷爷奶奶在父亲二十岁的时候都不在了
撇下了父亲和我的三个姑姑、一个小叔
父母亲把三个姑姑给打扮嫁出门
又托东家找西家给我小叔订好了媒
那年父亲从林县请来会烧窑的师傅
沾亲带故的都过来帮忙,托坯、下窑、烧砖
有一晚父亲看砖在窑上睡,煤气中毒还差点要了命
给小叔盖房子的时候,矮小的父亲,拉着砖
他的头,几乎常常会贴到地面上
小叔住进了新房,娶了像朵花一样的婶子
我的父亲,拆掉了摇摇欲坠的土坯房
用给小叔盖房子剩的那些砖头盖了新堂屋
那些砖头虽然没有一块是完整的
住进新砖房的那天,全家人都兴奋的一夜睡不着觉
我想知道,父母的一生是不是就和房子有关
这些年,他们先后为我和弟弟分别盖了两层楼房
却仍然住在那个破旧的堂屋里,一年又一年
我和妻子在外面工作,家里的那个楼房一直空着
我一次又一次想说服他们搬进去,他们却总是不愿意
前几天妹妹打电话告诉我,家里的堂屋又塌了
我说塌了就塌了吧,老房子早晚都要塌的
这一次,我一定要让他们住到他们自己盖的楼房里
不让他们拖着老迈的骨头再去折腾着盖房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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