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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民国十七年(公元1928年)一月共产党员唐澍、谢子长等领导的陕西清涧起义余部到庆阳市豹子川一带秘密活动。当时驻守豹子川的统军主帅刘艺侬和共产党员进行了秘密接触。
这一年,富商慕容海家三小姐慕凤伊才七岁,母亲病死。慕凤伊母亲是慕容海三姨太。母亲死后不到三月,父亲便把她送回姥姥、姥爷住的乡下。慕凤伊便跟两位老人相依为命。
姥爷医术精湛,有祖传中医术,在乡下开了一家中医馆,每天门庭若市,姥爷不但传授她医术,还经常带她漫山遍野采草药,教她识别草药,凤伊聪明,一学就会,一点就通,深得姥爷欢心。
姥姥教她琴棋书画,不到五年,凤伊便学到了姥姥的精髓!
可惜好景不长,十三岁那年,姥爷因试药引尝毒草,毒发身亡,姥姥悲伤成疾也相继离去。
姥姥临终之前跟慕凤伊说:“姥姥也不能陪你了,有件事你一定要记住,记住!你姥爷曾经救过大帅一命,两家就商议着把你许配给了三少帅刘峰,你自幼可是订过娃娃亲,有夫家的人。……倘若有一天大帅府来寻你,你手腕上的翡翠手镯便是信物,你一定要兑现承诺的!”
从此,慕凤伊就只剩下孤身一人了,好在还有姥爷的医馆在,让凤伊连伤心都顾不上了。小小年纪,竟然撑起了医馆。
深得姥爷传承,乡里乡亲都信得过她。
又过了三年,到民国二十五年(公元1936年)六月二日,驻豹子川的国民党三十五师骑兵团及一五旅一部与红军接火。红军诱敌深入,设下埋伏圈,并和刘大帅里应外合,国民党一三旅的二六团和一五旅的二九团全部被歼。
那时十六岁的慕凤伊在庆阳的乡下已经成了远近闻名的“妙手神医”!
第二章
“咔擦”一声,炸雷把黑夜撕开一道口子,闪电把四周照得如同白昼,雷声搅醒了沉睡的生灵,一只兔子箭一样穿过去,像在追赶着闪电。风像猖狂的恶魔摇晃着路边的树枝,雨瓢泼而下,噼里啪啦打在窗户上。
慕凤伊送走最后一个病人,看看外面雨很大,这雷雨天,应该没什么病人了:“芹儿,关院门吧!”
“好的,小姐,我帮你撑着伞。”
一个黑影,“唰”地一下翻过院墙,跌落在院内。慕凤伊和芹儿刚把院子大门关上,“扑通”一声吓得主仆两人一个激灵。
“小姐,好像是个人掉进来了。”芹儿吓得声音都抖了。
慕凤伊:“……”
雨幕中,她模模糊糊看见地上躺了一个人。
“过去看看!”
又一道闪电,凤伊清清楚楚看到地上躺着的人。
等慕凤伊和芹儿两人好不容易把已经昏迷的男人安置妥当,外面就响起敲门声和嘈杂的人声。
这时,外面的雨已经停小了很多。芹儿撑着伞跑去打开院门,只见一队荷枪实弹的国民军拥入院子,慕凤伊从里面出来。
“军爷,你们有什么事深夜敲门,是有谁需要本姑娘就诊?”
“慕神医,有没有看见一个男人跑来这里?”为首的队长曾经陪老娘来找慕凤伊看过病,就例行公事问道。
“没有,没看到!”慕凤伊和芹儿连连摇头。
队长扭头吩咐下面的人:“去到处看看,小心不要搞坏这里的东西,老子亲娘可是这位妙手神医救过来的。”
“是!”几个国民军进入里面,看了一圈出来:“报告,没发现可疑人。”
队长对着慕凤伊一抱拳:“不好意思了慕神医,我们只是奉命行事,打扰了!”
慕凤伊点点头:“明白!”
“走!”队长带头走出院子。
关上门,两人来到中药柜后面,这里有一间小隔间,平时是给病人做针灸推拿用的,比较隐秘。
慕凤伊给还在昏迷的男人伤口做了处理,怕有什么意外,就留在这里守着。
“芹儿你先去睡吧!”
“小姐,你一个人不行,我陪你。”
“不需要,你快去。明天一早你先开门收病人。”
“好吧!那我先去休息,小姐也早点休息。”
芹儿刚出去,一转背自己就被一双手臂勒住了脖子:“不许动!”
“我不动……”慕凤伊吸了口气说。
“话说你想干什么?我救了你,你就这么对我?”慕凤伊有点被勒得喘不过气来。
背后男人松了手:“你救了我?”
“没错,你翻来我家院子,从墙上掉下来就昏迷了,还好我帮你检查了没什么大碍,都是一些皮外伤而已,死不了!”慕凤伊盯着男人看,确切说并非男人,应该算是少年。
“那谢谢姑娘救命之恩!在下告辞了。”少年说完就要拉门。
“等等,你是什么人,刚一队国民军横冲直撞地冲进来搜查,难道……”慕凤伊还没说完,就被他捂住了嘴,“嘘,别说话!”边说边把慕凤伊推到门后,自己紧贴着她身子,两人四目相对,似乎都听到了对方的心跳声。
芹儿举着煤油灯进来:“小姐,我听到声音,你有没有事?”
慕凤伊推开他,走过去对还站在门外的芹儿说:“没事,你去睡吧。”
慕凤伊关上门,对他说:“你现在还不能走,至少等天亮再走,我估计那些国民军在附近候着你呢。”
少年点点头:“好,小姐贵姓?”
“姓慕,名凤伊!”慕凤伊也不扭捏,大方告诉他。
“什么?姓慕,名凤伊,慕凤伊?”没想到那人一听很是震惊的模样。
慕凤伊也不足为奇,毕竟她的医术已经闻名遐迩,听说过她的大名也很正常的。
但是一抬头,却见那人眼神变得捉摸不透了,有惊讶,有疑惑,有惊喜,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情愫,总之,慕凤伊看不透,也就懒得去探究。
她捂住嘴,打了个哈欠:“不早了,我累了一天,要去休息了,你身上有伤,也需要好好休息。”说完,不等他说什么,就开门出去了。
少年盯着姑娘背影,怔怔地站了会,他看到了她手腕上的玉镯,没错,就是她,父帅给自己订的娃娃亲:慕凤伊!
第三章
慕凤伊去野外采药,天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她拼命地走着,终于来到一个小巧别致的凉亭,她走不动了,进入亭子歇歇。
却一眨眼,前面出现一位衣袂飘飘的白衣女子,女子精致的脸庞,清秀的眉毛侧线分明,长长的睫毛浓密如林。流畅的发丝轻轻抚过她的双肩,有点像娘亲。
“你,你是娘亲吗?”凤伊有点不可思议,这荒郊野外,自己找不到回家的路,这个飘然欲仙的女子一定是娘亲。
“姑娘莫怕,我乃住在此亭的小仙,是专门守护此地!今儿个被土地神拽了出来,他顽皮得紧!”
凤伊一听是神仙姐姐,有点儿失望,但还是连忙跪下叩头:“见过神仙姐姐!”
“哎呀,莫拜我,我只是个小小仙而已,虽然有二千五百岁了,但没什么本领,呵呵……”
凤伊也笑了:“神仙姐姐再没本领,总比我凡夫俗子好呀。”
“这话我爱听,本小仙来人间玩,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位要保护的人,以后我就做你的保护神吧!”
“啊,保护神,难道你是我娘亲,姥姥,姥爷派来的?”凤伊幸福地笑出了声。
“小姐,小姐,你笑啥?梦里梦见情郎了?”芹儿在一旁摇着慕凤伊的胳膊说。
慕凤伊醒来了,原来是场梦。她马上清醒过来:“今日病人多吗?”
“多,都排到院子门外了。”
“那赶紧开工了。”慕凤伊穿上白大褂,“对了,昨晚那个人还在吗?”
芹儿摇摇头:“早不在了,我起来便没见着他。”
慕凤伊点点头,也管不了他了。
日子在忙忙碌碌中又过去了半月,有一天,医馆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爹爹?您怎么过来了?”
看着这位已近中年,却依然不失风流倜傥,全身洋溢着活力,仿佛年龄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数字的父亲。慕凤伊有点想不通,这么多年对她不闻不问,连姥姥姥爷过世,只剩下她孤身一人了也不理不睬,今日是什么风把他给吹过来了?
等等,让她猜猜,难道是大帅府寻她来了?
果然,慕容海呵呵笑着说:“女儿,大帅府派人过来了,你跟爹爹回去吧!”
“我不会回去的,这儿的医馆需要我。”慕凤伊毫不客气地拒绝了。
“女儿,这可是大帅的命令,你不回去,大帅会迁怒我们家的,我们惹不起!”慕容海说。
“哦,是吗?那关我什么事?”慕凤伊轻描淡写地回答。
“你,那要不这样吧,你不回去也行,你写封信给大帅,就说你要退婚,让你姐姐凤琳嫁去大帅府怎么样?”慕容海觍着脸说。
慕凤伊轻轻笑了:“你们原来打着这样的算盘呢?我凭什么要退婚?”
慕容海似乎忍无可忍了:“你这个逆女,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要怎样?”
“我也不想怎样,再等两年吧,我满十八岁,自然会回去和少帅成婚的。”
慕容海气得拂袖而去。
第四章
春去冬来,大雪纷飞,寒冬里的乡村,每一处都散发着纯净与安详的美感。
民国二十六年(公元1937年)一月,中国共产党庆阳县工作委员会在庆阳城成立。对外称“庆阳县抗日民众运动指导委员会”。是年三月,庆阳城、驿马关先后成立抗日义勇军。
“小姐,小姐,信……”芹儿提着菜篮子气喘嘘嘘地从外面进来。
“信,谁会给我写信?”慕凤伊皱褶眉头,难道是爹爹又来催我回去了?
“我猜可能是大帅府来催你过门了。”芹儿掩嘴偷乐。
慕凤伊抬手敲了一下芹儿脑袋:“笨,这种事岂能是一封书信就让我屁颠屁颠嫁过去了?即便我愿意,他们这种有头有脸的人也做不出这种敷衍之事。”
芹儿揉揉脑袋,呵呵傻笑着:“小姐说得有道理,那会是老爷?”
“但是,如若是爹爹的话,岂会用这种信封?粉红色的,四周还有花边,倒像是女子或是孩童会做的,有些幼稚呢。”慕凤伊百思不得其解。
“唉呀,小姐,不管了,拆开看便是。”芹儿因好奇心作祟,伸着脖子盯着信。
慕凤伊看了芹儿一眼,也是满怀好奇心,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里面掉出一张薄薄的纸。
信不长,但毕恭毕敬:
慕小姐:
启信安!因事情紧急,那天不告而别,甚觉不安。特来信谢恩扣罪,小姐的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或许是缘分使然,抑或是老天安排,那天听闻小姐名唤慕凤伊,甚感震惊。后又见你抬臂之间,你手腕上戴着的翡翠玉镯,那是我家祖传的,我母亲也有一只。我确信你是我未过门的媳妇儿。
你很好,很良善,也很勇敢,又聪慧,我喜欢!倘若现在国泰民安,我必会央求父亲八抬大轿把你娶进门。无奈时局动荡,我民族之边圉丧失,举国震撼,凡惶惶焉,大有朝不保夕,丧亡无日之慨。好男儿理应为国效力。我参加了抗日义勇军,辗转战场杀敌,刀枪无眼,或许哪天就为国捐躯了。
倘若我能得胜归来,必再来见你,迎娶你。如若小姐觉得不值等我,便可去我府请求退婚,我必会应允,以此信为凭!
刘峰
民国二十七年一月
此后,慕凤伊关了医馆,也融入了滚滚抗日洪流中,成为抗日义勇军一名战地医生。
这一天晚上,慕凤伊处理完几个伤员走出营地,外面十五的圆月高悬,已经是寂静的半夜,但是北边像是有雷声轰鸣而来。
慕凤伊脸色一沉。
天朗月清,稀云缥缈,不是雷雨,是突袭!
急促的战鼓几乎是同时在远处传来。
慕凤伊用最快的速度赶回营帐。
“有敌袭!”她刚赶到营帐,义勇军的阵鼓也响了起来。
前营的大鼓捶得震天响地,所有火把瞬间亮满了整个前营,所有的前营义勇军战士都准备好了。
慕凤伊是讨厌战争的,至少在人头落地,血流成河后,敌我双方流的血还是一样的热,一样的红。
更讨厌战争背后的利益、政治。但这些不是她这种普通百姓所能左右的。
第五章
刘峰所在的第十三团义勇军不到三千人,基本都是他父亲刘艺侬旧部,也有新收编进来的抗日义士。
刘峰带着他们漫山遍野打游击,所有人都一直负重着,把沙包系在腿上。每次应战,只要沙包一扔,人人都像是飞毛腿。
刘峰纪律严明,部下个个雄赳赳气昂昂,精神抖擞,他们手里的武器一部分是一些长枪,还有一些轻武器,也有后加入进来的勇士带大刀长矛,总的来说,装备比其他几路义勇军好了不少。
今天刘峰带着一部分手下准备下山去探听情况,巧遇一队想偷袭另外一路义勇军的日本兵。
刘峰那张英俊的脸微不可察地蒙上一层寒冰:“冲,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手下的义勇军战士像一只只猎豹一样,奔腾地冲向荷枪实弹的鬼子兵。刘峰拿着一把长刀,冲在最前面。
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山上冲下来,有的用长枪挑出血花;有人用锈色的长矛刺中鬼子胸口;刘峰的大刀不断被染红,血色的尖口,锋利地不断收割着敌人的生命。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在血气翻腾的包围圈中,敌人节节败退,前赴后继的鬼子也感受到这股杀神之气,只得向原路撤退。
然而,想逃哪有那么容易的,擒贼先擒王!刘峰瞧准那位鬼子头领,飞身向前,手起刀落,精准度极高,对准他的头砍去,“扑通”人头落地,其他鬼子兵全都吓得魂飞魄散。
刘峰两手颠着刀,刀锋寒光映着慌乱的敌人,此刻在鬼子兵眼中,他像巨人一般高大。
“噗噗噗!”刀光闪得又快又寒,很快,即便是在酣战的敌人,也忍不住被他的寒光吓破胆。这是从地狱走出来的修罗吗?他是那么年轻!
鬼子终于节节败退。一眨眼,已经跑得没了影子。
“三少,你太神了,看鬼子屁滚尿流地逃跑,真是太爽了!”手下副将杨浩宇情不自禁感叹。
“兄弟们有没有受伤的?赶紧清点救治。”
“少帅,小金子伤得很严重,肚子都被开了,血流不止。”
刘峰心头一沉,这荒郊野外的,又不可能把伤员送进城里去。
“少帅,我听说,第七团军中有位军医很厉害,他们离这里也不远,我们可以找她去。”秦青焦急地说。
他跟小金子是拜把子好兄弟,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好兄弟就这么没了,何况他是为了救他才负伤。
“好,速度前去,要是耽搁了,唯你是问!”
“是!”秦青带着几个人抬着伤员火速往第七团义勇军驻地而去。
刘峰继续带着部下去其他地方侦查敌情。
“慕医生,有位重伤员,是第十三团的,请求我们医疗援助。”
慕凤伊正查看着伤员,有人冲进来说。
“好,我马上就去,芹儿,这里你先照看着。”
“好的,小姐,哦不,慕医生!”芹儿回答。
慕凤伊跟着来到这位小金子跟前,一看情况很不好,伤员脸上已无血色,肚子伤口很长,血还在往外流。
她当机立断,先用银针封住穴位,然后吩咐其他护士医生给他输血,自己迅速去住处拿来自己研制的草药敷在他的伤口,很快血就止住了。
验血后,给他输了血,生命体征慢慢恢复,慕凤伊又很快处理着伤口,然后给伤者缝了针。等忙完已经是快第二天凌晨了。
瘦小的身影从手术室出来,已然快破晓的天空黑得太深,只在灯火摇曳之中,那道瘦小的身影被第十三团的几个士兵给围了起来。
“医生,小金子怎么样了?”
“医生,你一定要救活他,求求你了,他可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
慕凤伊长长呼出一口气,说:“他没事了!”
“那太好了,医生,你是不是就是人人传说的妙手神医呀?”秦青激动不已。
“神医称不上,医者仁心。尽力而为!”慕凤伊问,“你们是十三团的?”她只是不好意思人家夸她,想岔开话题。
“对对对,我们是刘少帅麾下的。”
“刘少帅,哪个刘少帅?”慕凤伊不经意间又问了一句。
“就是刘峰少帅呀!”
“刘艺侬大帅儿子,三少帅!”有人又补充一句。
慕凤伊心里升腾起一股异样情绪:原来他在第十三团?她来义勇军第七团当医生也有一年多了,从来没见过他,也很少听到有关他的消息,她也羞于打听,倒是芹儿问过不少人,有听说过,但没见过的,有说不知道,不清楚的。所以,她和他一直没碰面。
“我们少帅可厉害了,就昨天那一仗,他一个人撂倒一大片,还把那个鬼子头目的头砍下来了,把小鬼子吓得魂飞魄散的。”
“没错,我们少帅可是天下第一神勇!”说起刘峰,那是相当让他们骄傲的事,嗓门都不禁硬气几分。
“看把你们少帅吹的,都要上天了。”慕凤伊“噗嗤”笑了。
“慕医生,那边有个病人需要你去看一下。”有个护士过来叫慕凤伊。
“好的,马上就去,那各位,你们好好照顾他,我先去忙了。”慕凤伊说完急匆匆地走了。
“她是慕医生?”
“是呀,刚才那位护士小姐不是这么叫的?”
“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第六章
慕凤伊走到医帐,里面扑面而来的血气和药草味混合在一起,味道有点怪,就像是死老鼠发臭的味道。一般人肯定闻不惯,慕凤伊已经习惯了。
伤兵横七竖八找地方躺着,放眼望去,全都是一脸痛苦。伤重的等死,轻伤的等着再上战场。战争真是残酷呀。
慕凤伊走到那位哼哼唧唧的伤员前,蹲下身子查看,他左臂被纱布包紧,白色纱布又被鲜血浸红,不时还在往外冒血,因为只伤了胳膊,所以刚才没把他当重伤员处理。
慕凤伊给他重新拆开纱布。
“慕医生,我是不是要死了?”他惨白着脸问。
“别说话,省点力气!这点伤要不了你的命。”慕凤伊说着,一边利索地查看伤口,还挺深:“打盆水来,放点盐。”慕凤伊吩咐护士。
战争年代,医疗条件差,又在荒山野岭,只能用盐水消炎了。
她用盐水反复冲洗了几遍他的伤口,疼得他一直骂娘。
然后,慕凤伊从自己的医疗箱拿出消毒过的缝针,给缝了伤口,再包扎起来,手法娴熟,行云流水的操作,光是看她的动作,都觉得是一场视觉盛宴。看得周围一些伤员都啧啧称赞:“慕医生的医术真好。”
这种伤口缝合还算是小手术,姥爷都教过她更复杂的呢,她经常给兔子,小狗等动手术的。
不过,她是真的好累啊。她累得坐在了两个伤员之间,眼睛一闭就想沉沉睡去。
……
秦青见兄弟小金子没什么危险了,才返回了刘峰所在的山头。在刘峰面前,他添油加醋地夸赞了一番慕医生的医术:“兄弟都快去极乐世界了,慕神医硬是把他给拽回来了。”
“能起死回生,是个真神医!”其他几个也附和着。
刘峰皱眉思量:“慕医生?难道是她,不可能,她怎么可能在第七团?”
他是知道慕凤伊医术了得,父帅不止一次提起她姥爷高明的医术,把他从鬼门关救回来。慕凤伊应该袭承了姥爷的医术。
但她怎么会在义勇军团?
他问讲得最起劲的秦青:“你口中的慕医生是女医生还是男医生?叫什么名字?”
“回少帅,是女医生,叫慕凤伊。”秦青见刘峰感兴趣,就激动地汇报,“那天我们找到慕医生,小金子都快没气了,慕医生愣是用了十几个时辰,把他给救活了。”
真的是她!刘峰的心脏一阵狂跳,怎么她也出来参加义勇军了?刀枪无眼,那该多危险。不行,得把她弄到自己身边来,不然 他不放心。
然而他还来不及付诸行动,就有士兵来报,日军来扫荡了,大部队正往山上来。
由于那次在半路偷袭了日本鬼子,把日军的一位上将给宰了,日军为了报复刘峰,进行大规模的围剿,名为“复仇行动”!
“敌袭!揍死他丫的这群畜生!”
情况紧急,刘峰看着山下如蚁蜂般黑压压的日军,目测有好几万人。
刘峰镇定自若地指挥着:“一排向东岭阻击,二排向西,占领制高点,三排向北,尽量拖住敌人,其余向南顺着小路反包围。副官去点烽火,附近其他团义勇军应该会赶来支援。”
“是!”一众将听令迅速行动,陈参谋对刘峰说:“这边最近的只有第七团义勇军。赶过来应该也需要一个半小时!”
“那我们就坚持一个半小时,我们以游击战为主,不用跟鬼子硬碰硬,放上几枪便转移。拖垮他们!”
“是!”陈参谋是跟着大帅南征北战的老兵,如今看着少帅有如此大将风范,深感欣慰!
突然,日军开始炮弹轰炸:“快隐蔽,卧倒……”
一场敌强我弱的激战在这个山头展开!
第七章
这天,慕凤伊看诊完手上的伤兵起身,不明所以地感觉眼皮跳得厉害,心里也闷得慌,像是有什么事即将发生似的。
“来,慕医生,我给你找了个学徒,剑宁啊,乖孩子,你以后就跟着小慕神医学医术吧。”
一位上了年纪的孙老医生让开身子,身后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一脸崇拜地看着慕凤伊。
“您孙子?”慕凤伊有点意外,“您送他也来当军医,那您不亲自带他?我怎么……”
“哎呀小慕,这小子学东西可快了,本来我是想亲自带他,让他接我的班。”老孙头眼冒精光地看着慕凤伊。
“可我又觉得这样埋没了他,正好你们岁数相差不大,容易沟通,你医术又那么精湛,胜过我这个老头子哟,这个徒弟我让给你了。你接是不接?”
“我不收徒。”慕凤伊轻声歉意道。
“小慕呀,这小子是真不错,我跟你讲,名师好求,一徒难得的。”
“孙医生,他如果想学就跟着学,但是我不收徒。”这话是冲孙剑宁说的。
孙剑宁点头,嘴角弯起一抹灿烂的笑:“好。”
她不给他开小灶,对着身后一众的尾巴一视同仁,不过孙剑宁这小子是真的聪明得有点过头,过目不忘不说,举一反三触类旁通,即便是她真不愿收徒,也是不免对他生出一丝惊诧。
芸芸众生,不免有天才,但是一个虚心又肯学的天才那真是凤毛麟角的稀世之物。
她很满意地点点头,讲解不免更深更全一些。
轰隆隆,远处震天的炮声传来,犹如滚滚闷雷响彻云霄。
“不好了,日军好像向对面的第十三团进攻了!”慕凤伊听见营地有号角吹响,战鼓擂鸣,慕凤伊背上医药箱出去。
外面不到三千的第七团已经列队整齐,所有人都雄赳赳气昂昂地冲了出去,他们要去支援第十三团。
慕凤伊紧跟在战地医疗队后面,孙剑宁和其他一众都要跟上,被孙老医生拦下:“不能都去,这里也需要人手。”
“我要跟慕医生一起去,我要实践经验。还要保护慕医生。”孙剑宁理直气壮地要求。
“好,你去吧,注意安全,保护好慕医生!”孙医生对孙子说。
很快,他们已经到了山脚下,通红的炮火在前方山头撩开半片天,却看不清人,只见到一个个黑黑的脑袋密密麻麻在向上蠕动。前方已有厮杀声传来,那是他们团已经跟日军干上了。
由于第七团赶到及时,加上刘峰大部队从南边小道抄近路绕到了日军后面,突然发动攻击,敌人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们的炮也一时调不过头来。
两个团合力从后夹击,致使日军以为有义勇军大部队增援,吓得急急忙忙撤退了。
“慕医生,慕医生,快救救我们少帅……”
孙剑宁正在医帐外面,见前方跑来一队担架,有人哭喊着叫慕医生:“我们少帅好像死了!”
看见十几个人合力抬着一个担架,就像蚂蚁搬家一样。要不是非常时期,孙剑宁准会笑出声。
“慕医生,这个人好像已经死了。”慕凤伊他们刚搭起医帐。战场上死人很正常,每日都有,但是到了医疗队,进来直接说死了倒是第一个。
慕凤伊和几个医生赶紧去查看。“慕医生!他是不是死了!我刚刚看他都没脉搏了!”孙剑宁确信这个人没有脉搏了!
看着担架上的人,慕凤伊直觉面熟,但她顾不上想这是谁,蹲下身子拍打他的肩膀,没有反应,掀开眼皮,瞳孔已经有些涣散,心跳骤停,他休克了。
“赶紧抢救,心脏复苏……”没有仪器。慕凤伊快速脱掉他的上衣,孙剑宁眉头一蹙蹲在她对面。
慕凤伊手按压在他胸口,边说:“心脏复苏需要把手放在两乳之间连线的中点位置,两手要叠扣,你看着我的手势!”慕凤伊掷地有声地说着,孙剑宁两眼目不转睛盯着。
“用力按!频率要快!”
“接下来人工呼吸!”慕凤伊张开刘峰的口,先检查有没有异物,然后俯身就要给他灌气。
“等等!”孙剑宁眼睛瞪圆,直接拿手挡住她的脸:“慕医生我来。”
“再打断我,你就给我滚。”
“我……”孙剑宁知道慕医生的脾气,脸色一下涨红,在她的目光之下,不敢再言语,放开了挡着慕凤伊脸的手。
慕凤伊俯下身,鼓起一大口气连灌了刘峰两口。心肺复苏不允许中断时间过长。
场面有点唯美,美到所有人都不敢说话。
然后,慕凤伊让孙剑宁继续按压胸口,她自己再进行口对口人工呼吸。
反复进行了三次,这个几乎让所有人觉得已经死了的人,竟然幽幽地睁开了眼。
见到人醒过来,孙剑宁心里对慕凤伊的佩服再次拔高到了一个新高度。
“咳咳。”醒来的刘峰看着自己周围的一众人,个个眼里都是震惊,他幽幽想起,自己刚刚死里逃生,去鬼门关走了一趟。
然后,他看到了慕凤伊,这个他想把她弄到身边来的小未婚妻。
刚刚她背对着他在医疗箱里拿针,她一转身便和他目光相撞。
慕凤伊略怔了几秒:原来是他,未婚夫。她不多想,就低下头检查他的全身。
他全身多处受伤,一颗子弹从肩胛骨穿透背部,胳臂还有嵌入的弹片,这人还真是铁打的。
“慕凤伊……”他轻声唤她。
“不许说话,你还有好几个伤口要处理!”慕凤伊严肃地警告。
刘峰只好闭嘴,他其实很虚弱,但他好想说:谢谢你,再一次救了我!
第八章
几天后,刘峰恢复了些体力,第七团的冯司令知道第十三团的刘峰受伤在他的战地医疗队医治,就过来看他。
冯司令也是以前刘大帅的旧部出来的,刘大帅秘密跟共产党合作后,就让他协助共产党组织义勇军,成立了第七团。
“冯司令,慕凤伊怎么会在你的地盘里?”刘峰一见到冯司令就迫不及待地问。
“少帅,你是说慕医生?”冯司令还没搞清楚状况。
“对呀,你不知道她是谁吧?”刘峰幽幽问他,眼神似乎很不友善。
“怎么不知道?她是我收进来的神医呀,妙手回春,我手下好多兄弟都是她救过来的。”冯司令不无骄傲地夸赞她。
“哼,这次她必须跟我走!”刘峰冷着脸说。
“少帅,你这是也看上她的医术了吧,她救了你一命,你怎么反倒是还挖起我的墙角来了?”冯司令也故意绷着脸说。
“不只是救了我的命,她还是我的未过门的媳妇儿!”刘峰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话来。
冯司令吓了一跳:“真的……假的?”
“不信,你问我父帅去。”
“哎呀。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我算服了。赶紧领走吧。你好好养伤,我去忙去了。”
“听说你亲了我?”慕凤伊刚走近刘峰病床前,刘峰就盯着他问。
“什么,什么叫我亲了你?别胡说八道!”慕凤伊脸瞬间红到了耳根。
“害羞了?”刘峰心情一下好了起来,继续跟她开玩笑,“你要负责的哦!”
慕凤伊看着刘峰,忽然笑了。
这一笑,宛如春风吹开平湖,她那清丽的眉宇,漂亮得像九天揽月,天幕中带着缥缈的白云,她都没发现,她骨子里带着的温柔。
刘峰都看呆了。
慕凤伊这才有空仔细端详他。只见他鼻梁高挺,脸型端正,清俊中带有种温和的书卷之气。
他就这样静静地半躺在病床上,如果不说,肯定没有人会觉得这个斯斯文文的男人就是传闻中的神勇少帅!
刘峰伤好后,带着慕凤伊回到了自己的山头继续与日军打游击。慕凤伊则继续做她的战地女神医。
只有孙剑宁看着越走越远的两个人影,眼泪汪汪地对孙老头说:“我好想她做我的媳妇儿!”
孙老头抬手敲了一下他的头:“臭小子,下辈子不一定轮得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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