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乾的哈喇子流了一地,他在火车站等了半天,不知道因为空调的风直吹着他,还是场地太过空旷,不知道是人来人往的人群花了眼,还是头顶的阳光太暧昧,他竟然抱着书包在坚硬的不锈钢座椅上睡着了。
当他再次醒来,那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他看看天,拿到昏黄的阳光穿过玻璃,在经过一道道碗口粗的钢柱,在经过细密的白色钢网,落到他的身上,仍然停留在他的脸上,但是强度明显减弱了,那一道阳光这就这么斜斜地射下来,好像不曾改变方向,不管太阳如何运转 从东边慢慢向西游走,然后渐渐向西沉下去,那道阳光好像固执地不曾偏离分毫,仍然这么穿越层层的阻隔射到他头顶的位置。
郑乾按压着自己的额头,又用拳头的关节挤压头顶,他又在脑后顶着后脑勺,又捏捏脖子,他的脖子就像生锈的管子,咯吱作响,他在天空用脑袋画米字,当他把脑袋歪在撇的最顶端,他才觉得舒服一些,他在脑袋周围搜寻着症结所在,他头蒙蒙涨涨的,他用自己的方式给自己治疗,忙活大半天,手和胳膊酸痛了,但仍然无济于事。
中间他去了三次洗手间,用薄荷的洗面奶冲洗,薄荷的清凉只是在洗脸的瞬间把他强拉回恢复的幻觉,对他的头疼反而是换了另一个形态,脸清凉的,内部却是会热,这水与火隔着隔膜,谁也不干扰谁,是两个独立的存在,于是水自顾自地清凉,火自顾自地火热,冰火两重天,郑乾苦笑一声,又在额头,头顶,后脑勺和脖颈摩梭一边,收效甚微。
身后的一对情侣头碰头地在笔记本上看电影,男生小巧,女生健硕,但说话温柔。一个小男孩兴致勃勃地把小球抛到高空,他使劲一扔,仍然距离高高的穹顶几远,球落下来,他长着手掌去接,却砸在他的手腕上弹走了,小男孩赶紧低头去追,最后趴着地上从座椅下面把小球掏出来,那竹蜻蜓的小孩也加入进来,小球和黄色的竹蜻蜓交替地在候车室高远的穹顶下飞舞,他们并不熟识,但好像小球和竹蜻蜓让他们成为了无话不说到朋友。抱着机关枪的小孩在旁边看着,踌躇变天也跟着小球和竹蜻蜓追过去了,三个人愣愣了,又哈哈大笑起来,他们在空旷的过道里,一会跑到那端,一会又跑回来,嬉笑个不停。
郑乾换了个位置,座椅靠背太矮,他无法放置自己的脖子,有人用一包餐巾纸垫在脑袋下面呼呼大睡,可惜郑乾没有餐巾纸,他换到按摩椅上,又换到更高级的按摩椅,又抱着书包呼呼地睡过去,当他被微信振醒的时候,时光又过去了一小时,嬉闹的孩子已经不在了,头碰头的情侣换成了抱着手机的带着蓝牙耳机的陌生人。
郑乾的头疼没有缓解,也许甜食能挽救他,他中午已经吃了一份炒饭,里面的青豆竟然嫩得挤出水,没有任何淀粉的粗糙感,还吃了一块肉排,外加一包酸奶,这一天的卡路里已经够了,他拍拍肚子,又得长肉,但是管他呢,偶尔地放纵一回,也没有太大关系吧。他在面包货架上来回踱步,眼睛从豆沙面包,游弋到牛角包,又调到酸奶面包,他让胃做选择,哪个是最想吃的,他让眼睛看,还注意着标签上细小的售价从14.9到15.9不等,他抓起14.9的酸奶面包,想想自己还是喜欢尝尝牛角呢,可是价格要贵一点,他狠狠心闭着眼,拔出一包高松的牛角面包,去了收银台。
他咀嚼着,面包的香甜在味蕾中爆炸,一个又一个,共四个进了肚子,他才觉得脑袋疏通了,清晰了,又可以熬过四个小时的漫长等待了,直到太阳彻底落下去,管光线再也找不到头顶,周围都弥散在金黄轻柔的金色梦幻里。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