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又见她

      昨夜，梦到母亲，她还是印象里最温柔最美的样子，低垂着眼神，娴静地坐在床旁，好像小时候，她常补衣服的旧时光。

    她就那样静静地坐在那里，让我去帮忙找针。小的时候，我最机灵，眼神也好，常做认针，找东西的小助手。

      找针时，我大叫，妈，你看你多不小心，我从地上，找到好几根针。当我高兴地拿起针，递给母亲时，却发现母亲突然不在，才惊觉起来。

  起床看时，却发现是夜风吹开了窗，窗外一地惆怅。

  母亲走了不到二十天，最近基本夜夜梦到她。她还惦记着我呢。

昨夜又见她

    早上熟练地熬小米粥，发现也是小时候，母亲经常熬给我喝的，不经意间，我已变成她的模样，学会她的手法，经营着自己的日子。

      一个人时，我常常反思，自己不是人们眼中孝顺的孩子。因为常惹母亲生气的是我，让母亲最挂牵的也是我。

    一个女孩子，一定要有个姑娘样，这是母亲常对我说的。

    那时母亲要工作，要带我和姐姐，还要经常去照顾生病的姥姥。而淘气的我，很小就上树爬墙，跟男孩子一起，捉鸟逮虫，四处淘气。一次出门跟爸爸担水，惹爸爸生气，被爸爸满院子追打，为了躲避挨打，跑到奶奶家求助。

    小的时候，为了跟姐姐抢玉米，跟姐姐打架，被母亲狠狠地暴打一顿后，她也很伤心。当年玩劣到如此程度的我，是母亲比较操心的一个。

    上初中时，处于青春叛逆期的我，常常觉得母亲很讨厌，甚至多次产生离家出走的想法。

    懂事可能就是一瞬间的事情，第一次离家去外地打工，在火车站看到母亲舍不得我，痛哭的双眼，我才发觉，母亲鬓角的白发，彼时，母亲已经身患糖尿病多年。

    离家以后，才知道家的好，也才知道母亲的重要。终于，我变成了乖乖女，对母亲信誓旦旦地说，我将来挣了钱，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

    最终，我没有变成有钱人，也没有让她过上好日子。跟所有人一样，平时上班，周末去看她。她总羡慕邻居家孩子每天粘在妈妈身边。

    我总说，忙。

昨夜又见她

    我的时间，都用来做了什么？我不知道，总之，没有好好陪她，总觉得还有时间。我的时间被我所谓的各种理想消磨掉，如今，年近中年，我才发现，当年没有好好陪她，是多大的遗憾。

    其实我做好了和姐姐轮班照顾她的准备，计划月底搬到她那里，两个人轮流照顾她。

    她临终那晚，我一直在她身边，她望着我，眼里不时有泪流出，我帮她擦着眼泪，以为，她只是身体难受。现在想来，她是不放心我啊。

    我帮她擦身，跟她说话，望着她难受地呼吸，还以为她哪里不舒服，打了好几个电话，计划着买个制氧机。

      没想到，那么突然她就不在了。

    当120大夫告诉我们，老人已经不在了，准备后事吧。我不服气地大喊，你胡说，我妈刚才还好好的，刚才还哭呢。

    我才惊恐地发现，不能忍受她离开的事实。

    原来，哪怕她病着，她躺在那里。我还可以抚摸着她的手，跟她说说心里话。

    就像在病房里，无数个深夜，我静悄悄地看着她。她常常四点多才睡，她的眼神是那么清澈，问我，不睡觉，你看我干啥？

    如今，我想看看她，只能在梦里了。

  昨夜，四点，我又见到她。

    肖卫琴

昨夜又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