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殇

今年6月，年老体衰的父亲病卧在医院一周后离世。我用了几个月的时间来消化失去他的忧伤。就在我走出哀伤的幽谷之后，突然接到弟弟骤然离世的噩耗。霎时间，震惊、哀恸、困惑、遗憾、不舍……各种复杂的情绪一并袭上心头。我又掉入哀伤的幽谷里，在那里徘徊不前。我再次千里迢迢、风尘仆仆地从墨尔本赶回来奔丧。

面对至亲的死亡原是一件令人哀恸不已的事，更何况是猝不及防、毫无预兆的死亡？死亡证书上注明死因是心肺衰竭，但在这之前他毫无相关的病征。好好的一个人下班后躺在床上休息就这样永远长眠不醒，这叫人情何以堪？

11月13日，弟弟和其他四个兄姐们齐聚一堂，共享晚餐。他当时谈笑风生，并通过WhatsApp视讯我和先生，向远在千里之外的我们挥手致意。怎么两个星期后，他就撒手人寰，不告而别呢？他不是答应明年和兄姐们一起来墨尔本探访我，然后大家一起畅游各个景点吗？他怎么可以食言呢？我万分期待所有的手足和他们的配偶可以和我们一起同游共乐，但这样的期待随着他的离世成了泡影。

自从父亲去世以后，弟弟不时转发正能量满满的早安截图到我们的手足群组里，提醒大家要追求自已的梦想，好好地生活，不要攀比，要知足常乐，他还说“活下来，就要精彩”。原本和我们疏离多年的弟弟突然变得那么友善积极乐观，实在让我们做兄姐的都感到意外、欣喜和安慰。然而，我们万万没有料到，类似这样的早安问候截图和短信自11月28日以后就会停止。而今回顾每一张截图，我开始懊悔之前没有积极地回应弟弟的每个短信。或许，我的一个赞就是他所期待的认可？

弟媳坚强勇敢，两个成年的子女也都成才，弟弟心里大概没有什么牵挂。弟媳说他在世时已立下遗嘱，还将饲养多年的宠物鸟转送他人。他甚至交代友人关于办丧礼的细节。弟弟对自已的大限将至似乎有所预感，也因此事先做了一些准备。由此可见，他是一个很有责任感的人。

弟弟的遗容看起来很安详，这多少告慰了我的心。他的最后一则短信写着：“早安，给自已一个梦想的舞台”，截图中有蓝天白云青草地。我不晓得他离开人生的舞台之前是否有找到自己的梦想，并且实现它。我再也没有机会问他了。我只能叮咛躺在棺木里的他：“你要一直循着光源走去，直走到有蓝天白云青草地的地方……”

但愿，弟弟是去了更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