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舞长空：二

《鹤舞长空》

二

爱情和悲痛，双重叠加，给了我无穷无尽的力量和勇气，我振翅起飞，向天空冲刺，冲刺到一定的高度，几乎脱离了地心引力，就像是脱离了世俗纠葛一般，疾速在气流中逆流飞行，目标直指鹰山的恶鹰老巢，尽管此时已是乌云密布，山雨欲来。

可能是因为我无意之中触及到“蝴蝶效应”的时空点位，或者是因为我平凡的愤怒震惊了苍天大地，所以大发雷霆，不可抗拒的自然力量随之产生：雷电交加，暴雨如倾，狂风呼啸。偏偏是天公不作美，硬是让我彻底迷失方向，完全无法定位，我恨透了苍天！一阵强烈的闪电把我弄得眼睛直冒金星，随后，巨雷的冲击波以音速向我袭来，我被震动得头昏耳鸣，神经衰弱，晕头转向，再加上狂风裹挟着暴雨而猛烈撞击我，我不但彻底迷失了方向，而且，失去了一切平衡，不由自主地自由落下，大概就是急转直下，将要变成落汤鸡……

当我重新振作翅膀的时候，发现自己由内而外非常虚弱，身不由己任凭气流摆弄，几乎只能滑翔。在我的下方，我清晰地看见了一棵大树，出类拔萃，独木成林的模样，风雨中也是郁郁葱葱的，此时，似乎是一种绝无仅有的避风港，我迫使自己降落，向避风港滑翔而去。长期生活在沼泽湿地里的我，从来没有上过树，这是我有记忆以来第一次从天而降，降落在树枝上。与我的意志背离的是，我并没有顺利抓住树枝，而是剧烈地与密密麻麻的树枝碰撞，一阵剧痛之后，发现自己被卡在树枝里，动弹不得！我向苍天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我的行动失败，错过了黄金救援的时机，恶鹰肯定狼吞虎咽了我亲爱的妻子火蝴蝶……干脆，我困死在这些树枝里算了，上不粘天下不粘地，虽然风雨飘摇，虽然失魂落魄，倒也死得安宁平静。

由于我过度悲伤、过度消沉，根本没有注意到，我对面的树枝上站着一只鸟，完全风雨不动的样子。此情此景此时此刻，这只鸟儿莫名其妙的神情倒是引起了我的注意。乍一看，我认为它是一只华丽的野山鸡，而仔细一看，它不是野山鸡，是一种我从来没见过的鸟，大小如同山鸡，拥有一身以金黄色为主色的彩色而斑斓的羽毛，头顶竖立的一簇短羽是火红色的，炯炯有神的眼睛看上去也是火红色的，拥有细长苗条而强劲有力的美腿，整个儿可以与丹顶鹤媲美，整个儿看上去，大有神圣不可侵犯的味道。这种味道对于我来说，亲切而又朦胧。

“请问，你是什么鸟儿？不不不！请问，你是谁？”我试着和它谈话，哪怕只是我最后一次发出声音。

它依然莫名其妙凝视我，矗立风雨中，看似风雨不侵，端端正正稳稳当当，却是语无伦次地说话：“我？我是什么鸟？我是鸟？我是谁？我我我，我有名字吗？我的名字叫什么呢？可是你，你，你，可是你为什么从天上掉在树上呢？你笨重得被树枝卡住了，不是吗？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吗？真是凌乱不堪，这世间……哦，我忽然想起来了，我的名字叫黄金。”

我再次发问，无意中有些强调的口气：“请问，你是什么鸟儿？”

“黄金鸟。”它对我的问题不以为然，无形之中嗤之以鼻，眼神变得轻描淡写于我。

“黄金鸟？”我对这种鸟闻所未闻。

通过它的声音和神情来判断，它是雌性。只是，看起来，她一直独自站在这棵树上，显得单调也显得孤独，虽然她可能临时在这里避风躲雨，但是，为什么她的眼神之中充满了与天气无关的忧伤呢？如果这种忧伤是她孤独的原因，那么，她忧伤的原因又是什么呢？同是天涯沦落鸟，相逢何必曾相识！相逢能相识，相识就是朋友，我们会成为朋友的，这是我唯一真实的直觉。

是的，朋友援助了我。她用爪子抓，用短而尖的嘴壳啄，尽心竭力弄开了卡住我身体的树枝，得以让我摆脱困境。我和她，默默不语站在树枝上，本来可以欣赏雷电风雨，而我的头脑一片空白，直观地“反映”着雷电风雨，根本不想产生任何情绪化的“反应”，居高临下，雨水点点滴滴、密密麻麻，我看不清下面和周围的环境，只能默数雨点，计算着时间的流失。

当我问她是在此避风躲雨还是忧伤郁闷的时候，她深情地看着我，轻声细语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我是忧伤郁闷，站在树上欣赏苍天无端的愤怒和哭泣。我失恋了，我的丈夫是一只多情的鸟，爱上了另一只多情的鸟，他放弃了我，与那只见鬼的鸟远走高飞了，留下了一个永远孤独的我和抹不去的记忆！我不喜欢雨，这是苍天的泪水，我却喜欢雨中的闪电，闪电仿佛是最美丽的记忆片段，多么明亮！虽然它转瞬即逝，但是它最明亮时候的复杂和漫长，像树根一样，就在短短的一瞬间，深深扎根于心头！你呢？你又是什么鸟儿？你要去哪里？为什么你从天空坠落，是被雷电击中了吗？为什么非要在雷雨中飞行不可？”

我把我的情况以及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她小心翼翼倾听了我的叙述之后，既同情又震惊，她说：“你一定要去恶鹰的老巢营救妻子，或者，为妻子报仇而与恶鹰决一死战，这是真的吗？一只黑颈鹤一意孤行要去鹰巢与恶鹰殊死搏斗，当然，这是我有生以来闻所未闻又千真万确的事情，而让我感到最最震惊的是，世界上还有如此痴情、如此忠贞不渝的鸟，这算是濒危动物了，而这种濒危动物活生生地站在我的眼前，何不怜取眼前鸟？可惜我无能为力帮助你，但愿苍天大地保佑你，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