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记忆里,有一扇窗,不是落地窗,但很大,几乎占满了一整面墙。那是外婆家二楼的窗,掩着浅黄色的帘子。窗子这边挨着客厅里浅咖色的皮沙发,窗子那边总有有趣的故事。年少时候的我,总是有意无意爬上沙发,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看着对面低矮的黑瓦平房,看着雨打在没伞的人身上。那些或忧伤或快乐的故事里,没有我,我是站在楼上看风景的人。
我看着屋前的小溪被填平,变成了路。我看着路变窄了,路边盖起来黑瓦白墙的平房。然后我看着平房的白墙上写着红色的大字“禁毒”,然后平房也被拆了,盖起来乡下常有的高而臃肿的楼房,有点畸形,总觉得不稳。一天早上,我听见轰鸣的机器声。前面楼房的大半个身子被机器拆毁,听说是因为占了马路过多的面积,估计房主损失惨重。 那天我和外婆念叨起前屋的小溪,可外婆似乎也记不清了。于是我怀疑起前面的小溪,是否是童年梦境里的幻想。如果不是梦境,为何只有我记得呢?
记得有一年刮台风,风大雨大,小店面的挡雨板猎猎作响,感觉随时会被吹翻。路上没有伞的行人走着走着,就跑了起来,急着赶回安全的家中。那些有伞的人,也几乎用不上伞,伞面在大风中摆出奇异的造型,伞骨也几乎要折断。在风雨中打伞的人,好像是迎着巨大的海浪一般,艰难前行。只有几个小孩儿,光着脚丫踏在小路上玩耍,跳着蹦着,似乎这是世界上最有趣的事儿。红红绿绿的衣裳,看不清脸,却仿佛可以听到那肆意的笑声。水帘洞里的小猴子们是否也是这般快活?
不知怎的,我注意到一只死鸟,躺在蓝色的挡雨板上。湿润的灰黑色的羽毛、扭到一边的小脖子、可怜的小麻雀!天地之间,它无助地死去,没有纪念和葬礼。不,也许这场雨就是最豪华的葬礼,只为这个小生命。我想起《美国丽人》中的一个镜头,也是关于一只死鸟的,诡异的扭曲的死亡之美。
雨下个不停。窗外潮湿而危险,窗内温暖而安全。我感觉整个世界在我面前呈现出一种巨大的悲伤,一种难以承受的悲伤。窗那边的世界在低语,窗这边的我在倾听。我会想,这只鸟又有怎样的过往,它曾见过怎样的天,它又为何安息在这里?窗是冰冷的,但在这场瓢泼大雨中,我却仿佛感受到天地温热的喘息和她急于诉说的心情。
窗依旧在,时光荏苒,窗却没有老去。窗前沙发上的我,或站或坐,或跪或卧,享受着每一点闲暇时光。那时的我和如今一样,喜欢不成系统地读书,从福尔摩斯探案全集到鲁滨逊漂流,从老夫子漫画到人性的弱点。不强装文艺,不卖弄文字,只想做一个最真的自己。
窗里,有一个孩童的眼光和记忆,有一颗自由的心。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