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城市居民做饭、取暖的能源渐渐都变为天然气，烧煤越来越少。以前全是用煤的时候，高高的烟囱是居民区的标配之一，我住的大学院儿锅炉房自然也有这么个大烟囱，我小时候觉得它高到不可思议，直插云霄那种。
孩子们每天在大院儿里跑来跑去地玩，几乎一切角落都可以是游乐场，但只有大烟囱那儿例外。不知为什么，大家都对它有点退避三舍，除了粗壮高大得令人生畏，还有种神秘感，总觉得那里面有什么让人害怕的东西。有时候玩累了坐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时不时会有人绘声绘色地说起大烟囱的传说，说的时候还会把声音压低，像是怕它听到了似的。
种种关于大烟囱的传说里，其中一个传得最多的是说里面住着一只或是一群狼，平时静静地伏在里面，只有寒风呼啸的冬夜才会出来，一边奔跑一边嚎叫。所以孩子们在这样的冬天夜晚从来不敢出来，乖乖呆在家里。
那时候每到冬天的夜晚，我就常常趴在窗前往外看，又怕又渴望，想看看是不是有狼会从烟囱里出来。
有一年的一个冬天晚上，爸爸、妈妈去大院儿里一个朋友家聊天，快十点还没有回来。他们走之前让我九点半上床，但我想等他们回来再睡，等到快十点觉得他们应该快回来了，就穿上棉大衣、围上围巾跑到楼下去等。
那时候路灯都很暗淡，人们的作息也偏于晚上早休息，这时候外面的行人已经很少了。我站了几分钟后觉得无聊，就一边想心事一边往前稍微溜达一下，没想到不知不觉走得多了，竟靠近了大烟囱附近。
我发觉后马上站住，正想往回走，就看到“它”蹲在不远处，像是一只大狗，但又似乎不是，在月光下安静地蹲坐在那里，看着我。我吓得动弹不得，想叫却出不了声，僵立着，只有一句话在脑子里回旋：大烟囱里的狼！
“头顶上的星空”，我觉得听到了这句话，是它说的吗？我那时才五岁，肯定说不出这样的话，周围又没有其他人。那么就是它说的啰，什么意思？二十年以后，我知道了康德，要是能乘时光机回到和孤狼相对的这天晚上，我会回它一句“心中的道德律令”，像是对上了口令，它也许就会开始一篇讲演。
但我那时没对上，于是它就什么都没再说，转身走开，隐没在黑暗中。就在它将要消失的时候，我问了非想知道的事：“你真的是住在大烟囱里吗？”它站住了，半回着头，然后像是觉得我问了很蠢的问题，把头一昂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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