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幸福的日子因棉纺厂的破产而戛然而止。于涛下岗了,领了失业补助后就没了经济收入。想想曾是家里顶梁柱的自己如今变成了一个吃闲饭的,他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为此几乎天天以酒浇愁,人也变得特别敏感,有时候别人一句话甚至一个眼神都会让他如坐针毡。
而那时的苏瑾却正进入了事业的上升期,因为业务能力强、教学成绩突出先后获得县、市级教学能手、学科带头人、优秀教师等各种荣誉称号,被授任年级备课组长,还晋升了中级职称,工资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
苏瑾职称评选结果公示的第二天,于涛中午喊了几个要好的哥们儿一起喝酒。哥们小靳的爱人跟苏瑾同在一所学校,一杯酒下肚就跟于涛开起了玩笑:“涛哥,听俺媳妇说恁家俺嫂子这下子可厉害大了,你以后可得把俺嫂子伺候好了,要不然分分钟把你给休了。”
于涛闻言将手里的酒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粗声粗气地说:“她敢!反了她了!”
“嗨,你就别嘴硬了。就咱们发的那点儿失业补偿,能顶啥用啊,花不了几次就没了。说句不好听的,咱这帮人现在就是指望着老婆给口饭吃,可不就得看人家的脸色。”年长些的老吴抿了口酒说道。
于涛梗着脖子还想反驳,但想想自己目前的状况,张了张口还是将已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一仰脖子将满满的一杯酒灌了下去。
自他下岗后,苏瑾每月发了工资就放到衣橱的抽屉里, 便于他随用随取。最近没有合适的活儿干,也就没了进项,就今儿这喝酒的钱还是从抽屉里拿的。他心里憋屈又无法诉说,只能一口接一口喝着闷酒,最后喝得酩酊大醉被送回家里。
那晚备课组的同事们约好去酒店为苏瑾和另外两名通过职称评审的同事祝贺,苏瑾不好推辞,就想打个电话跟于涛说一声,免得他再找茬儿吵架。连续打了几遍电话都无人接听,苏瑾只好给他发了条短信说明情况。
一晚上苏瑾总有些心神不宁,于涛自下岗后脾气变得越来越差,动不动就发火,那骇人的眼神让她觉得或许下一步他的拳头就会落在自己身上。她真是很害怕这样的他,整日战战兢兢,唯恐一不小心就惹怒了他。
饭局临近结束时,苏瑾的手机响了,一看是于涛打来的,她忙拿着手机出了房间,刚对着话筒“喂”了一声,电话那头就传来于涛暴怒的声音:“你还不回家?我都要饿死了!赶紧回来!”然后不等她说话,电话就挂了。
苏瑾不敢再耽搁,回到房间谎称于涛丢了钥匙进不了门,敬了大家一杯酒就提前离开。
等她回到家里,于涛正一脸阴郁地半躺半坐在客厅的沙发里,身上散发着浓烈的酒气,见她进门张口就道:“怎么舍得回来了?男人和孩子都不管,就知道自己出去逍遥快活。”
“哪有啊?组里为了祝贺我们几个评上职称专门组了饭局,我不去也不合适。给你打了好几次电话你都不接,我就把小斌送我妈家去了,让我爸明早送他去学校。”苏瑾忙解释道。
“我不接电话你就不能回来看看?这万一我一个人死在家里了呢?怪不得人家都说你现在厉害了,警告我要好好表现,小心被你给休了。你这又是评职称又是评先进的,我这个下岗工人还真就入不了你的眼了。”于涛阴阳怪气地说。
“谁这么胡说八道?你告诉我,我去找他问问。”苏瑾气恼地问。
“你还嫌我在外面丢人丢得不够?"想起中午小靳跟老吴的话,还有大家看自己的那种眼神,于涛心中的怒火再次如沸腾的岩浆汹涌翻腾。“人家哪里说的不对了?你现在心里还能想到我?你想过我今晚怎么吃饭么?我要是不打电话,你现在能回来?”他瞪着眼吼道。
“我怎么就没想到你?我不是发信息说冰箱里有昨晚刚包的馄饨还有配料,让你自己做了吃?这个又不麻烦。”苏瑾小声辩解道。
“我自己做?我中午被人送回来就在沙发上躺着,从下午到现在一直头晕恶心得要命,想喝口水都没办法起身去倒,你竟然还让我自己做饭!”于涛暴怒,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苏瑾不由瑟缩了一下,赶紧去厨房倒了杯水上放在于涛面前的茶几上,嘴里还咕哝道:“谁让你喝那么多酒!”
于涛猛一抬手,“啪”地一声,面前的杯子被打落在地应声而碎,玻璃碎屑和水洒了一地。“老子喝口酒怎么了?是不是我下岗不挣钱了就没资格喝酒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苏瑾急道,“我这不是关心你,怕你喝坏了身体吗?”
“什么意思你心里最清楚!自我下了岗你就整天早出晚归,就是放假也常不着家,还动不动就不回家吃饭,不会是外面有人勾了你的魂吧?”
“你别疑神疑鬼的好不好?我今年刚接了高一班主任,班里杂七杂八的事太多。另外还有教学能手、学科带头人评选,市级公开课,好多事都挤在了一块,多亏盛老师发动组里同事课余时间帮着我准备材料、备课、磨课、练课。到最后我能当选教学能手和学科带头人,市公开课获得好评,并还顺利评上了职称,组里同事们功不可没。”
苏瑾话音刚落,于涛便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沙发上跳起来。一直以来,他就觉得那姓盛的对苏瑾心怀鬼胎。刚搬新家那年的暑假,有天下午他回家取个工具,正遇上苏瑾送那姓盛的出来,说是来看家里如何装修的。他当时不动声色,热情相待,晚上便旁敲侧击问及此事。苏瑾说她从外面回来在大门口碰上姓盛的,他新买了房子还没开始装修,正好来家里看看做个参考。他当然不信,说那姓盛的没安好心,甚至还质疑两人共处一室究竟多长时间、又做过什么。苏瑾被他的无端猜测气得说不出话,委屈和羞恼无从诉说郁结于心,第二天就上吐下泻,高烧不退,一周后才痊愈。这事因此而翻篇,但却在于涛的心里埋下了一根刺。
“是那姓盛的功不可没吧?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凭什么要帮你?还不是看我落魄了想好事······”
“人家盛老师的思想才不会像你这么龌龊······”
“啪——”地一声,苏瑾的脸被打偏在一边,瞬间印了五道红指印。她吃痛地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于涛,嘴唇抖动道:““你······你打我?”
于涛在鼻子里哼了一声,只觉得这一巴掌打下去,心底积压已久的闷气瞬间就迸发出来,获得了极大的宣泄和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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