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久客-配图.jpg本故事所有内容/设定皆为虚构,请勿信真。
(一)初聚
三月十三。
江南。
阳光正好,春风正盛。
金陵西街。
白云楼。巳时。
拓跋明月一身白衣,在二楼靠窗位置喝着梨花落。
梨花落是一种酒。一种特别的酒。通常酒是越陈越香,江南的梨花酒是个例外。三月的梨花落最好。
桌上放着一把剑。一把名叫青锋的剑。一把杀人的剑。剑刃必定锋利至极。
拓跋明月已在此喝了三天。
一身青衣华服,骑马进入金陵城,直奔白云楼。
下马。
上楼。
“晚了三天。”拓跋明月只盯着自己的酒杯,自顾喝酒。
“我在洛阳多逗留了几日,在叶老爷子那里一时兴起学了几天医术,晚来了。”
“学会了几成?”
“八成。但是想到以后肯定很多人上门求我,而我又肯定不忍心拒绝,所以我把学会的八成又还回去了,没学会的两成倒是还在。”
“叶老爷子视你如亲子,你留在洛阳,到底是为了学医术还是和洛阳花魁红颜喝花酒?”
“你不懂女人,真是太无趣了。”风满堂无奈地双手一摊。
有时候直言揭开真相总是会让人疼一下。拓跋明月就是这样的人,对谁都是。
风满堂毫不介意,撩衣背窗而坐,自斟一杯,拓跋明月默契地举杯相应。二人同时一饮而尽。
风满堂左顾右看发现二楼雅座人不多,又看着拓跋明月只望着杯中酒。很识趣地自斟自饮,一连三杯。喝完吧唧几下嘴巴。“江南的梨花落有种淡淡的清香,听说酿造之人乃是世有名酿酒师南宫酒的弟子。你觉得如何?”
拓跋明月已经放下杯子,等着风满堂连饮三杯尽,才缓缓开口:“这酒,有毒。”
“你为什么要等我喝完再告诉我?”他盯着拓跋明月,表情怪异,无奈问道。
“你为什么不在喝之前问我?”拓跋明月反过来也盯着他。
风满堂蹙着眉毛,哭笑不得。
拓跋明月又举杯一饮而尽,风满堂眼睛瞪得像两颗酸枣。
“有毒你还敢喝?”
“我不怕死。可我知道,你怕!”
“你知道我怕死,不会是故意吓唬我的吧?”
“他没有吓唬你。”一位女人声音从背后传来。
风满堂听声回头,楼梯口站着一棵佩刀的秋日红枫。红黑官服,看似娇小,英气不凡。
风满堂虽是第一次见,一眼就认出她就是混迹江湖与朝堂的六扇门巡察司女捕司——顾秋。
“他没有吓唬你,酒里的确有毒,四天前,还有人因此酒中毒身亡。”
“怎么六扇门巡察司女捕司也有空来喝酒啊?莫非是知道有人给我们下毒来替我们解毒?”
“都说风大侠好管不平之事,我看还喜欢做梦,做白日梦。”
“若白日还能做梦,可见天下太平。那做梦岂非好事,而且我还能梦到一位女捕司,风姿绰约神采动人,岂非美哉!”
风满堂也自斟自饮。
他怕死吗?怕!当然怕,除了拓跋明月没有人会不怕死。可没有人会找死。拓跋明月也不例外。所以他相信即便有毒也是可以喝的。
金陵,西城门。
一位精灵般的少女下马,牵马行入金陵西街。挎着小布包、腰间系铃铛。
她寻了马舍店家托人照顾马匹后,便背着手两步一蹦三步一跳,走向城中。在她的身上尽显生命的朝气与美好。
十七八岁岂非正值青春活力的年纪?
眼见金陵繁华,不输洛阳,精灵少女左瞧右顾,偶尔寻些没见过的小物件把玩。
似是想起什么,又回头问商贩去白云楼的路。
得了方向,又一路蹦蹦跳跳,欢喜至极。
“风大侠这张嘴很难不让女人动心啊!难怪听说不少女人追着你跑。” 顾秋也近前落座。
风满楼在思索顾秋的来意。“难不成你也是慕名而来,想见识一下我的嘴?不过很可惜现在是白天,你怕是没有机会见识到了。”
“我已经见识到了。”顾秋说完,见到桌上的青锋剑,便岔开话题道:“风大侠,这位便是江湖中最近声名远扬的武林新秀拓跋大侠吧?果然气质不凡。”
拓跋明月如明月般冰冷,一言不发。
“不知道和已经消失江湖的剑圣相比,谁更胜一筹?”顾秋有意挑衅道。
拓跋明月停住酒杯,看了一眼青锋剑。又继续喝自己的酒。
“顾捕司,你说拓跋没有吓唬我,那这下毒之人是谁?”风满堂想起酒有毒。
“不知。我是见风大侠进了金陵,才特意前来请风大侠帮忙一起查案的。”顾秋言明来意。
“我们此行可是来江南游玩的,何况刚刚我又已中毒了,恐怕没法帮你了。”
拓跋明月道。“酒中有毒,确实不假,毒力太弱了,不停杯,连喝十年方会死。”
“下毒之人既想要毒死人,又不想那么快毒死人?可是要数十年喝此酒才能毒死一个人。这样做是不是有点不值?”风满堂无法形容,凶手过于有耐心了。
“我已查过,酒中的确有毒。不过要不了人的小命。”顾秋推理道。
“那这个凶手一定不太聪明,他为什么不用毒性更强的毒药?不管了,不管了。顾捕司你继续查你的案,我们继续赏我们的江南美景。”风满堂继续喝酒。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用更强的毒药。但是我知道已经死了九个人武林中人,八派代表和一位归元派弟子,三个普通无辜者也因此丧命。而所中之毒就是此酒中之毒。”
还有无辜者丧命?是十二个人。”
“三天前,就在东街江南水阁,金陵与周围门派的人物在同一房间全部中毒身亡,没有任何打斗痕迹。”
“的确很离奇。”
“你不想知道凶手是谁吗?”
“不想。”
“你不是不想,是查不出来。”顾秋试图激起风满堂的好胜心。
“查案本就不是我擅长的,查不出来再正常不过。以前只偶尔兴致来了,管管闲事罢了。”风满堂两手一摊。
“不信打个赌。”
“可惜我从不与女人打赌。”
“可惜我不是女人。否则你刚刚岂非是狎戏朝廷命官?”顾秋怎么会不是女人。
“幸好你不是女人。”
一个女人要是不讲道理,你只需顺着她的不讲道理讲道理。你若是非得较劲,等来的必是无尽的麻烦。
一个当官的人,若是不讲道理,你也只能顺着他不讲道理。民不与官斗。
一个女人不讲道理不可怕,一个有权的人不讲道理也不可怕,但是一个有权的女人不讲道理肯定可怕的。毕竟她还是个有本事的女人。
“找出凶手者为赢家,赌注的话,你输了我会请你吃饭。”
“天下的饭,有许多种,不知道你说哪种?”
“你想吃那种?”
“只要不是六扇门的牢饭,我想我都不会拒绝。”
“可我想请的偏偏就是。”
“既是打赌,总会有输有赢,万一我赢了吗?”风满堂心里充满了自信。
一个人若是未战先怯,已是输了一半了。打赌输了并不会要命,对自己没有信心才会要命。
“你说,只要是我力所能及之事。”
“我要见薛残阳一面。”风满堂想到了另一件事。
“惊天会的背后消息你都知道?”顾秋诧异一笑。
“如今也不算江湖内幕,我知道你肯定有办法。”听到顾秋的反应,风满堂知道她一定有办法。
“你见他做什么?”顾秋有些疑惑。
“聊天。”风满堂故作神秘。
“聊什么?”
“男人之间能聊的无非就是女人。”
“我们问他几个问题,不会要他的命。”拓跋明月表情淡淡,丝毫不惧。
顾秋稍作权衡给出结果。“可以,我会尽力一试。既然是打赌,为了公平起见,我可以从头说说现在的案情。”
风满堂别无选择。一个女人威胁你,又与你讲公平。那你只能听着。“你要只是个女人,我说不定会喜欢你。”
“听到你这么说,我很感动。不过要是破不了案,或者你输了,我还是要请你吃饭,保你一年衣食无忧。”顾秋神色严肃,面无感情。
“别说一年,就是一天,我都不想。”风满堂无奈摇了摇头,只能转移话题。“先说说案情。”
半年前神刀门组织各派共同扫清杀人如麻、为祸武林之惊天会。初步崛起已站稳脚跟,又显示其主导武林之昭昭野心。
在这江南一带,其中涉及地域最广的扬州漕帮和归元派已臣服神刀门。
以太湖风衣溇、太湖五湖岛、天目湖竹海帮等为首各派是愿意支持神刀门,当然也有门派反对其在江南称霸的趋势,如牛首山天阙门、螺岩山清风十二洞、芜湖流星阁为主各大小派,还有一些门派天生追逐自由隐逸避世,如茅山忘尘观、润州山水堂、无想山无想寺之派别,或避世或退隐或不愿卷进这场纷争漩涡。
神刀门最近便邀请各派代表人物齐聚金陵城,有意商讨一番,美其名曰“金陵议谈”,意在选出一位武林德高望重之辈,领导江南武林合盟自立,结成攻守盟友,维护武林正道。
神刀门之举似是隐隐有意对抗北方以令狐秋和欧阳雷为首的武林各派,大有南北二分之趋势。
“金陵议谈”便是江南各派展示身手拳脚之交流。前期相对较为和平,虽偶有争斗亦尚可调节。
各派虽私下结盟,却也并未公开表决,多是一些你来我往翻来覆去的滚场之言。
虽是各怀鬼胎,然有遮羞尚存。
事情便是发生在这江南水阁。
四日前。
归元派二长老太史孜约请各派代表齐聚江南水阁,一来对各派前来聊表谢意,二来消弭各派之间摩擦,三来暗中打探各派虚实。
其实就是各派不时有意无意上演争斗置气,议谈之举难以维续。
神刀门何门主在场,各派尚留有薄面,不在之时,多半都是争执,或是人难齐聚。故生此举。
江南水阁当然是江南最好的酒楼。最好的酒楼自然各方面都是最好的。
它不仅占据金陵最好的位置,阁中有最好的环境,提供最好的服务,就连酒楼伺候的小二都是最年轻最帅的小伙子,侍奉酒食之侍女都是最年轻漂亮的姑娘。
酒自然也是最好的。天下各地的名酒,如中州的杏花酿,洛阳牡丹蜜,并州玉堂春,益州凤凰跳,凉州仙人泪,羊城飞霞烧等等天下好酒各地特色酒,只要你点的出口的,江南水阁便没有拿不出来的,只要你舍得拿出足够的银子。
如今,这是在金陵,在金陵最有名的酒,当然是梨花落。
“......四日前的夜里,各派代表便是在宴饮之时,突然之间相互攻击,其中数人有出手过招的痕迹,但真正的死因是毒发。宴饮喝的便是这梨花落。我已找人验过,和今日你喝的梨花落一般,有这种毒力极弱的药性存在。拓跋大侠能光靠嘴便喝出有毒,真是与众不同。”顾秋续继道,她亦是好奇拓拔明月是如何喝出酒中之毒。
拓拔明月不为所动,自斟自饮,没有一句解释之意。
“你是说八派代表全部毒发身亡?”风满堂心中亦是震惊,打断顾秋的好奇。
“是。已经验尸了,全部都是中毒。而且中的都是同一种毒。这种毒刚刚你还喝过。”顾秋回道。
风满堂问:“他们中的什么毒?”
“天仙子。一种很常见的毒,服用过量的便可致死,而且中毒之人会产生幻觉。”
“案情发生周围,可有其他人?”
“没有目击者,一位归元派弟子,四位酒食侍奉其中有三位在混乱中被杀,另一位酒侍女中途打翻了酒坛,离开了雅间,去重新拿酒,幸免遇难。”
“那侍女还真的幸运!”风满堂不可置信的表情。
“你不用怀疑,我已着人调查过,那位酒侍女名叫朱红,金陵本地人氏,普通百姓,一直在江南水阁卖身做工,并无可疑迹象。”
“没有可疑迹象就是最大的疑点。我猜即便她是一位酒侍,也一定是一位姿色不凡的酒侍。”
“不敢说倾国倾城,算得上清秀上佳。你要见见吗?”顾秋中肯回道。
“暂时不用。那八人喝的都是江南水阁的酒吗?”
“不。”顾秋开始解释。“太史孜自己从家中带了一坛特制梨花落过去了。 ”
“特制梨花落?你查到什么?”
“梨花庄。金陵城南外的小梨村中的一处庄园。”
“小梨村?我想你已经去过了,而且收获不大。”
“你有什么想法?”
“我只想下次把梨花落喝到肚子里的时候,不会出现幻觉。”
“我想我可能要再去看望那位幸免的侍女。你要不要一起去?人家可是一位美人。”
风满堂一只手拖着脑袋,摆了摆手,变得心不在焉的样子。
斜街对面不远处站位戴着斗笠人看向白云楼二楼窗户。
拓跋明月如有感应一般轻轻别过头去,他已感觉到那个人一定是在盯着他。
风满堂似有所感,看到拓跋明月动作,也后仰身子,也探出脑袋看去。
二人如同宿命仇敌一般,眼神穿透朦胧笠纱直逼人心。遥遥对望。
他们靠那一丝微弱的眼神连接,知道对方绝非等闲之辈,知晓对方极度危险。
拓跋明月瞳孔微微一缩,相隔数十丈从眼神中迸发出一股宛若游丝之杀气。
只有同类才会真正相同的眼神,那是一种可以在人心里杀人的眼神。
那人感觉到一股杀气袭来时,为时已晚。他已来不及躲避,但他没有事。
因为一位精灵刚好停在了中间。
她当然不是故意的,她为白云楼而来。
只因她昂着小脑袋四处打量,刚巧看到了风满堂的脸。然后挥手跳起来打招呼,叫了几声“风大哥”。
那杀气撞击到跳跃的铃铛上,声音混在一起,终消于无形。
顾秋看二人望向窗外,又听到外面有人喊叫,便起身临窗而望。只见一少女一边蹦跶一边喊道:“风大哥,你也来金陵啦?没想到我一来就找到你啦!”
那蒙面斗笠人趁此机会消失不见。
精灵少女全然不顾路人目光,开心地加快了脚步。
“完了完了......她怎么跟来了,这下不得消停了,该不会是偷跑出来的吧?”风满堂正过身来,惴惴不安。
“听说不是听说,而是真的,风大侠艳福不浅啊~”顾秋调侃道。
精灵随着春天的和风吹上了白云楼。也吹来了春天的热闹。
“风大哥,你来金陵也是来喝喜酒的吗?我听叶伯伯说蓁姐姐要嫁人啦,姐姐请你们喝喜酒,竟然忘记请我,还是叶伯伯更疼爱我。叶伯伯让我来看看姐姐,还帮我跟爹爹说情让我来金陵。不像某个人,只顾自己到处玩,偷偷跑了,也不带我。是嫌我麻烦吗?哼!”
“小麻雀,江湖险恶。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了,想去哪里玩就去哪里玩。”风满堂在洛阳第一次见到这位少女时,脑袋里想到了一只小麻雀。
“我已经十七岁了,不小了。哎呀,这位白衣哥哥,你好呀,我叫欧阳欢欢,你叫什么呀?这位姐姐是谁呀?长得好凶哦。你们在喝什么酒呀?我可以喝吗?”说完,便打开酒壶盖子,又是眼睛看看,又是鼻子闻闻,大有跃跃欲试之意。
风满堂听着小麻雀叽叽喳喳没完,一下子问出一串串问题,实在无法回答。
不过转念一想也还好,只要不是偷跑出来就好。“小麻雀,这酒有毒,不能喝的。”
欧阳欢欢一听有毒,把酒壶直接扔到桌子上。
拓跋明月眼疾手快一把接住。面无表情看着这位话痨般的精灵,仰头又喝下了一杯。
“你不怕有毒吗?”欧阳欢欢一点都不害怕拓跋明月的冷淡。
“你真厉害!”欧阳欢欢竖起大拇指,深表佩服。又接着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
风满堂接过话头,道:“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朋友拓跋明月,他刚从南海回来。你可以喊他一声拓跋大哥。”
“拖把大哥?好难听啊,不如叫白衣哥哥吧,白衣哥哥好厉害呀。这位姐姐呢?”
“这位是六扇门巡察司女捕司顾秋,能否让小妹喊你一声顾秋姐姐?”风满堂抓紧接话,看向顾秋。
“我倒是希望有这么一个活泼可爱的妹子。”顾秋笑了。
“哎呀,我以为姐姐是凶凶的,原来笑起来这么美。顾姐姐,你真是又飒又美。”欧阳欢欢一把过去拉住顾秋的手问东问西。顾秋也很喜欢妹妹般的话痨少女,耐心的一一解说。
第一章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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