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有30年了,她就像掰棒子的黑瞎子,一边掰一边丢,从来不回头去看走过的路。而她,始终觉得自己就是个瞎子,看不到路,前方也没有路。她只能像盲人摸象一样,始终摸不到生活的全貌。
父亲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她也不负所望,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如果某一次成绩下降了,她就会不停地反思自己,对父母感到深深地愧疚。慢慢地,她变得小心翼翼,还有些讨好,总想用好成绩让父母开心。
然而,她的孩子的成绩并不是很好。刚开始,她期望孩子的成绩可以名列前茅,似乎那样她觉得自己的要可以直直地挺起,头也可以高高地昂起。考试成绩出来后,她很痛苦。她和孩子谈心,她努力想让孩子明白,不考出好成绩就是对不起父母。孩子很配合她去上补习班,不停地写各种习题资料,可是考试成绩还是达不到她的期望。她一面不停地督促孩子一面不停地自我反思是不是自己太逼孩子,给孩子太多压力了。她再次和孩子谈心的时候,孩子直接告诉她,自己已经尽力了,让她不要再逼自己了。她看着孩子痛苦的样子,愣住了。
记忆里,她从来没有这样反驳过父母,都是言简意赅的好的,我记住了,即使是她找做不到的事情,她也是这样回答,而后不停地逼自己去做。她的孩子,直接拒绝了她,她不知所措了。她以为父母和孩子之间,就应该都是自己和父母的那个模式,现在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张口结舌,好半天,也没想到要怎么再和孩子沟通。
孩子反驳的话不停地在她耳边响起,她的脑海里,也不停地在回想她从小到大和父母之间的相处模式。从来只是单纯反思自己的她,在和父母的相处模式里没有找到经验,她把目光投向了身边的朋友。她过滤了她所知道的许多妈妈,好像她们也都希望孩子可以学习很好,可是又好像并不把孩子学习这件事当回事儿了。这一发现让她更迷茫了,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三十多年的人生经验里,只有不停地为难自己,讨好周围的人,活得没有自己。这种模式已经深入她的生活,让她以为别人也是这样的生活。她经过比较才发现,别人都不是她这样的生活,在那一刻,她的心底有什么在裂开。
她的思绪继续游离。她又想到了她的丈夫,一个人赚钱养家,她因为要照顾孩子,只能做一个手心向上的家庭主妇。丈夫人还是不错的,从来不要她张口,每个月的家用都会及时地给她,每年年终结账,也会把赚的钱都给她。可是她总是诚惶诚恐。每次丈夫给她家用的时候,她总是忍不住想要和丈夫说一说上个月的家用都花到哪里去了。丈夫总是笑着跟她说,他赚钱就是给她和孩子用的,她只管用,不用担心钱花掉了。可是她心里始终觉得不安,就连丈夫每年结账回来的钱,她也惴惴不安,知道丈夫强硬地交给她。
她叹了口气,这样一想,她的心情压抑起来。她和丈夫当年也是因为爱情才走入婚姻的,她一直很庆幸自己的幸运可以遇到丈夫。她也不是对爱情和婚姻没有属于自己的向往,但绝不是她现在这样的。她又开始反思自己,为什么两情相悦的爱情,现在被自己经营成这副模样呢?这完全不是她喜欢的样子啊。
她又翻了个身,想象自己喜欢的爱情和婚姻的样子。即使不是时时都浪漫事事有仪式,至少也不是她现在的这种。她想了很久,想到一个合适的词形容:卑微。她呼出一口郁气,是的,自己一直都活得很卑微。对着父母,对着孩子,对着丈夫,对着周围的人,都小心翼翼的。她想着自己一直以来的样子,突然嘟囔:真是奴性。
她的心,隐隐作痛。原来,自己活了三十多年,竟然总是在委屈自己,如今,她竟然还想让自己的孩子也像自己一样委屈自己。她被自己突然通透的想法吓了一跳,也在心里暗暗下决心,绝不能让孩子再像自己一样。
她有一个优点,当意识到自己不对的时候,她会努力去改,去学习正确的。人有时候很奇怪,当想通一件事情后,会有很多事情都一起想通。就比如她现在就知道,自己习惯了三十多年的模式,自己可以从思想上在一夕之间完全打破,但是在现实生活里,自己肯定不可能一下子就完全摒弃那样卑微的习惯的。
即使知道自己以后要做的事情会比较困难,但是想通一件事的兴奋和开心,还是让她对未来充满信心。她相信自己,卑微那么难的一件事情,自己都可以一步一步地习惯了三十多年,虽然习惯不容易该改,但她相信自己,一定可以成功的。
从前,她是一个人,卑微就自己忍。如今,她有孩子有丈夫,他们那么爱她,她也爱他们,他们是一家人。她必须勇敢地突破自己,不断地学习,提升。迷迷糊糊睡去的时候,她在想,也许自己该找份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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