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到乡下参加二嫂的丧礼,我有一种穿越的感觉:这里办丧事的习俗似乎还停留在若干年以前。
首先是丧事的操办方式。改革开放后,随着农民的外出务工,很多地方只留下3860人员,找不到劳动力,于是,红白喜事服务队应运而生。家里死了人,不再到生产队家家户户拜年请人,花点钱,请个服务队,从办厨到筑坟全包三十六,省事多了。很多年以前,我老家那边就是这样做的,已经习以为常。
可是在二嫂这边,仍然保留着大伙帮忙的做法。二嫂去世当天,我去她家看望的时候,正碰上大哥在跟生产队长安排人员,张三家里来几人,李四家里来几人,然后一个个的安排任务。我问大哥,要是人家屋里的劳动力外出打工不在家怎么办呢?大哥笑着说,那不行,就是花钱请人也要派人来。大哥还说,家家屋里都会有人故,人家帮了你,你不能不帮人家。我想大概就是因为有这样的规矩,使得他们这种邻里相帮自已操办的做法一直保留至今。
其次是赞花。所谓赞花,就是做法事的师傅们,在法事做完以后,留一点时间,拿着孝家的人员名册,从孝子开始,一个一个的唱一些赞美的话,如先人保佑发大财呀、子孙发达呀、人兴财旺呀,还有什么女的赛过穆桂英呀,男的赛过赵子龙呀,等等。每个被赞的人就要在师傅面前的铜锣盘子里放钱,数额不限,多少随意。但若是太少了,师傅就会继续赞,旁边的人也会跟着起哄,弄得你不好意思,只好继续放钱,放到差不多为止。有时在做法事的过程中,他们也会设计一些小花样,要孝家放钱。这是他们做法事的额外收入。若是碰到家境富裕、大方好面子的主,一堂法事下来,可以赞到几千元,超过正常的工钱。
这样的习俗,吃相不好看,且增加了主人家的负担,因此很多地方早就取消了。前不久,我岳母去世办丧事,也是请的和尚做法事,进屋就讲清楚,不赞花,不另外收钱,人家很守规矩,从头至尾没另收过一分钱。
可是,在二嫂这边,这种赞花的习俗仍然保留着。听说要赞花了,大家都兴致勃勃的围过来。先是做法事的师傅赞,孝家的儿子媳妇、孙子孙女,乃至于侄子侄女、外甥们一个个被赞到,一个个上前放钱。接着,那些中乐队、西乐队、龙灯队、舞狮队也不甘落后,一个接一个的来到灵杦前唱赞歌,赞得这些孝家的子子孙孙们叫苦不迭,四处逃散。
第三是打秋风。就是红白喜事的时候,一些类似于乞丐、残疾人或流浪汉的人,闻讯赶来,他们也象征性地打上一个包封,若是红喜事就赞几句话,白喜事就唱几句哀歌,主人要把他的包封原封不动的退回,或者根本不受,但另外要打发一点小钱。由于所得多于所出,所以叫打秋风。
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这种打秋风的人在很多地方早就绝迹了,或者说很少有了。但是在二嫂这里仍然很盛行。起法事的那天,锣鼓一响,那些打秋风的人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便从四面八方络绎不绝的赶过来。他们三三两两,穿得很破旧,每个人背着个烂袋子,柱着根拐棍,有的用碟子托着个包封,在灵前拜—拜,就象正式来吊孝一样;有的则带着音响话筒,到灵杦前唱上几句,给现场烘托一下气氛。看到这些人来,主事的侄儿就马上走过去,每人打发十块钱,要他们离开。有的拿了钱就走了,有的还想多要点,便缠着不放,不住地哀求,多给点多给点。看到桌子上有瓜子花生,便伸出个皱巴巴的手抓上一把,揣进袋子里,人们也不阻拦。
第一天下午,侄儿把登记本拿出来数了一下,那天共计接待了35个打秋风的人。预计整个丧事下来,不会少于50个,仅这一项的开支就要500多元。
红白喜事在农村来说是头等大事,所以最能体现一个地方的风俗习惯和文明程度。随着时代的发展,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农村办红白喜事的习俗也在与时俱进,一些陈规陋习逐渐被抛弃,取而代之的是简单、文明和节俭。可是,离城区不足二十公里的二嫂家乡,却仍然顽强地保留着一些传统的习俗,似乎没多大变化,真是有点不可思议。由此可见,习惯一旦形成,并成为传统,就是多么的根深蒂固,改变起来是多么的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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