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婷半清
小舒是第一次来警察局。
面对警察的询问，她言语混乱，前言不搭后语，她猜自己看起来一定像一个白痴。志强坐在大厅里，脚底下散落着一堆烟头，时不时看向审讯室，小舒能猜到，他一定恨死自己了。
做完笔录，天已经彻底黑了，但空气依然闷热，小舒的头晕晕的，整个人像失了魂，散了架，走在云彩上。
她走出来，看见了志强和大哥。志强咬牙切齿的怨恨，大哥连连摇头的失望，她知道自己这次完了，是她把一切都毁了。
没等她开口，志强就抛出一句话：“明天是周六，人家不上班。周一，民政局见，你要敢不去，试试。”
哥哥推了推她的肩膀，满脸疑惑地问：“你咋回事，这么大的事，你呀。”
完了，一切完了，小舒心里不断地出现这句话，连死的心也有了。
志强骑上摩托绝尘而去，小舒心想他一定是不要我了，麻木了一个下午的心突然撕心裂肺地疼起来了，她不得不蹲在地上，把身体缩卷在一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抬头看向大哥，弱弱地说：“哥，我错了，我把家毁了。”
大哥拉着她坐上电动车：“没事，跟哥回家，回咱家。”
这个夜晚，注定是不眠之夜，面对爹妈哥嫂，小舒崩了一天的弦终于断了。她不得不把事情原委说出来，哭着说着，说着哭着。
“你怎么这么傻，没脑子啊。”
“你没有钱，你还跟人家搞投资，你是脑子进水了？”
“30的人了，怎么一点判断力都没有，哎！”
“人家三言两语就把你哄住了？你是三岁小孩嘛，你真是气死人了！”
是啊，自己怎么这么傻，一个陌生男人嘘寒问暖几天，就着了道了，就往里投资了，还借网贷去投资，把一套房都赔里面了。
小舒抱着脑袋蹲在客厅里，嚎啕大哭。
凌晨一点，家人们还围坐在客厅，大哥先说，事情都发生了，再后悔也晚了，目前还是想着咋解决吧。
爹妈是老农民，一辈子也没有挣过这么多钱，此刻只能沉默。
嫂子比较理智，她给出了解决方案：“志强不是要和你离婚嘛，正好你们把房子卖了，可以把债还了，虽然俺家比较小，也不会让你睡到大街上。”
离婚，卖房，一夜之间，这些从没想过的事情，就发生了。
小舒还记得今天早上，她还是兴致勃勃地等着去提现呢，点开网站，一顿操作之后，她就等着银行的到账提醒。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她渐渐地变成热锅上的蚂蚁，到了下午实在坐不住了，网站上明明显示提现成功，为何不到账呢，她联系了那个指路人，根本打不通电话，也找不到了人了。
她惊慌失措地跑到银行，查询了账户余额，一分到账都没有，她投资的几十万，瞬间没影了。
天塌了。
她哆哆嗦嗦地给志强打电话，然后就稀里糊涂到了警察局了。
她瞒着志强，想着赚了利息钱，就能给志强换个新摩托车了，说不定孩子幼儿园学费都够了。
没曾想，自己被骗子算计了，被骗得彻彻底底。
这一夜，小舒和母亲睡在一起，母亲一直拉着她的胳膊，生怕她想不开。
天终于亮了，小舒说要去自己家里收拾一下，让中介去登记，准备卖房子。回到家里，烟雾缭绕，志强在沙发上窝着，孩子应该是去了奶奶家。
小舒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好像这里从来都不是自己的家，她鼓起勇气，走到志强旁边：“是我错了，都是我的错，你打我志强，打死我都行。”
志强冷冷地看她一眼：“跟着我就如此痛苦，别的男人三言两语就把你骗了，我看不是诈骗，是你心甘情愿的吧，你个贱人。”
“我没有，我没有和他聊感情，我只是想赚钱啊，志强。”
任由小舒怎么解释，志强都不相信，他起身把茶几上的离婚协议书拿了过来。
“你跟着我六年了，我是穷，好不容易买了这套房子。现在咱俩离婚，房子给你，你卖了赶紧还债，我可不想影响到我儿子。还有，周一办完离婚，我不想再看见你一眼，我也不会让儿子再见你。”
说完这些，志强走了。
这个家，他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小舒环顾四周，儿子的玩具汽车散落在地板上，餐桌上是儿子爱吃的烤鸭，这里的一切都是活生生的，一夜之间，她从天堂跌落到地狱。
这房子是顶楼，30层，志强说顶楼风景好，能鸟瞰一切。小舒默默走到客厅的窗户旁，放眼望去，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她还记得一家人搬过来住的喜悦，短短两年，这一切都没有了。
下意识地，小舒打开窗户，搬来椅子，她真想从这跳下去。
跳了一了百了，不然要去卖房，要去还债，要忍受周围人对自己的指手画脚，还要面对家庭的破碎，和思念孩子的痛苦。
她站上了椅子，将头伸到窗外，呼呼的风声立马充斥着她的耳朵。
突然，电话铃响了，是母亲。
“你跑哪里去了，你可千万别想不开，钱没了咱再赚，人没了可是什么都没了。”
小舒再也忍不住了，她趴到儿子的床上哭了又哭，昨天儿子还在屋里转来转去，甜甜地喊妈妈，以后啊，见儿子一面都难了。
没一会，爹妈都来了，看见她还在，都松了一口气。
周一很快就到了，一大早志强都在楼下等她，小舒史无前例地乖顺，接了电话就下楼去了。
一路上，志强都不搭理她，只是时不时地冒出一句：你把我的家毁了，把儿子毁了，你死都挽回不了。
签字的时候，小舒的手抖得厉害，哭了。工作人员说：“怎么，你不愿意离，那就别离了，有啥矛盾我们可以调解。”
“我愿意离，愿意。”
“现在有一个月的冷静期，好好思考一下，别冲动，非要离的话下个月来领证。”
小舒呆呆地看着工作人员，心想她说话真温柔，比志强温柔多了。
在大哥家里住了一周，她每天半夜不睡，一早就醒了，睡那么一会一样噩梦连连。那天她照了一下镜子，被自己跳了一天。镜子中的女人脸色蜡黄，双眼无神，头发乱糟糟，像鬼一样。
哥嫂每天都忙着上班，只是和她说，一点要想得开，不就是一套房子嘛，权当你们没买过，这是上天给你的考验，你要反思自己，到底为什么被骗。
小舒像木偶一样点头，她睡在侄女的房间，墙上到处都贴着粉红色的壁纸，床头挂着可爱的装饰品，她不禁会想，侄女这样的女孩，长大了会不会被骗，一定不会吧，哥嫂那么宠她。
她想起自己小时候，爹妈农闲时期总去外地打工，常常不在家，她放学了就是一个人，去邻居家蹭饭，看亲戚眼色，常常觉得自己被抛弃了；
她想起自己的学生时光，自己像一只丑小鸭，总想坐在最后排，毕业了也没几个人记住她；
她想起了志强，他们是相亲认识的，他人很好，能干顾家，却好像没对她说过一句情话；
然后，她想到了那个骗子，人家夸她声音好听，夸她有独特的美，说如果她单身一定追她……
这样想着想着，她就睡着了，她梦到自己回到了小时候，父母都在家，一家人都围着她。
时间是良药，半个月过去了，她已经不再哭哭咧咧了，中介经常介绍人去看房子，也许房子很快就能卖掉了。
她再一次走进了自己曾经的家，她好像看见儿子在客厅里玩耍奔跑，看到志强在餐桌那喝啤酒，看到一家三口挤在一起看电影的画画。
之前她不懂什么叫珍惜眼前，如今她懂了，也晚了。
这些天，她一直住在哥嫂家里，房子本来就不大，多了一个她好像更拥挤了，小舒心想以后我能一直住在这吗？除了这，自己好像也没有去处了，小舒越想越心酸，更心酸的是她越来越想念儿子，翻开手机上儿子的照片和视频，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
孩子从出生就跟着她，三年多了，母子分离的感觉真不是滋味，不知道儿子在奶奶家闹不闹，哭不哭，想不想妈妈。
后悔自责懊恼，所有的情绪又一次涌来了，小舒陷入了这个情绪漩涡。
一个月的冷静期，很快到了。在民政局门口，他见到了志强，让人兴奋的是她还看到了儿子的身影，小舒飞一般地跑过去，把儿子抱在怀里，使劲亲他。
过了一会，志强把孩子抱过去了：“最后一次，让你再和儿子团聚一下，以后，还是不见面的好，我不想让他知道他有一个这样的妈妈。”
领证的过程非常顺利，小舒看了看结婚证上自己喜开颜笑的样子，又看了看离婚证上自己落寞憔悴的样子，五年时光，一晃而过，像电影一样，只不过是悲剧收场。
自己重新回归单身了，大概以后都是一个人过了。
房子还没有卖出去，月底的还款已经是目前最大的难题。
小舒像个幽魂一样，走路回大哥家，途中接到一个电话，是警察打来的，对方说疑似找到了那个网络骗子，让她去辨认一下声音。
生活早已没有了任何希望，但隐约之中，似乎还有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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