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原本多槐树,我们那里有一多刺的品种,被叫做洋槐树,但是现在却槐影难寻,一方面是洋槐树生长速度慢,也不好做木材,因此洋槐树被市场淘汰了,人们也不愿意种它了,甚至把洋槐树砍了种杨树;另一方面是洋槐树的名字不好,“槐”字里面有个“鬼”,木中招鬼。小时候我也听老人说成精的动物为了躲避天雷,藏在古槐树中,结果古槐树被雷劈开的故事。洋槐树可能是唯一被名字耽误的树种吧。
我家院墙外就长了一棵洋槐树。树皮黑而多褶,叶片呈复羽状而光滑。洋槐树都不像杨树那样笔直地生长,院墙外的那棵洋槐树,它原本以杨树为榜样立志成为笔直颀长的“美槐”。等到洋槐树长过了我家的墙头,它也许是被我家院中的任性生长的石榴树吸引了,树脖子就偏了过来,就是这一偏,再也没长回去。它再也不敢西瞅东看了,就在长歪的树干上笔直往上长,但是歪歪的脖子是整不直了。
槐树虽然长歪了,但是依然长成了“美槐”。春天的槐树抽出新芽,新芽在树枝上若隐若现,仿佛受不了春寒,要拼命钻进树枝里面去。春阳散发出热量,暖暖的春风也吹来,抚慰躁动的小槐树树芽。树芽挺直身板向温暖的太阳和春风迎去,一挺身竟然又长高了。我们抬头看向树枝,绿意盎然,春光无限。后来又下起了带有寒意的春雨,小嫩芽们在冷雨中瑟瑟发抖,后悔陷入了“温暖的陷阱”,不应该长这么快,要是缓一缓,等到天气暖和了再长多好呀!等到晴空万里,槐叶们瞬间忘记了雨的冷,舒展、舒展再舒展,长出了一串串叶子,一根细长的叶柄上,两边并排长着七八对卵形的绿色叶片,非常可爱。
我和小伙伴用长长的竹竿打下几片洋槐树叶,然后从叶串上揪下一片树叶,对折后放在嘴巴里,屏住呼吸,上下嘴唇发力,就能利用槐树叶吹出声音来。以至于,到了现在只要我遇到槐树叶,总会条件反射地折叠树叶,然后放进嘴巴里……也许和我一起长大的孩子,都有类似的经历吧。
到了春天人间芳菲尽开的时节,洋槐花就开放了,白白的花瓣里,包着嫩黄的花心,一嘟噜一嘟噜地挂在树梢上,就像一串串小铃铛,散发着阵阵幽香。童年我不是很喜欢槐花,觉得味道特别难闻,长大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原因竟然爱上了槐花香,人的嗅觉应该会随着年龄逐渐变化。
洋槐花还可以做食物,我吃得最多的就是槐花煎饼。妈妈把槐花摘下来洗净,加水和面粉搅拌成稠稠的糊状,放入盐、葱末、姜末,然后在平底锅放入油、加热,在锅底摊匀、摊成薄薄的圆饼,两面煎熟,就做成可口的槐花饼了,槐花的自然香经过烹饪后,就变成了让人垂涎三尺的食物香。
以前村子里的几条胡同口还是有槐树的。到了盛夏,洋槐树长得非常茂盛,夏风吹出来,叶片相互碰撞发出“沙沙沙”的声音,这时我非常害怕在洋槐树下走。因为我有阴影,有一次我和妈妈在槐树下路过,一条肥大的黄色毛毛虫掉在了我的后脖颈,在我的脖子上快去爬动,我知道有虫子掉我身上了,立马地低下头喊我妈。我妈当时抱着哭闹地弟弟,没在意,又急又怕的我抓着她的衣角又喊又跳,终于吸引了我妈的注意力,她一巴掌就把毛毛虫扫了下去,我当时一脚丫子就把它踩死了,还狠狠地碾了几下。我这一辈子是不可能对毛毛虫、豆虫这类软体蠕动的虫子有爱的。
在夏叶的繁茂中,洋槐花的果实——“豆荚”慢慢长大了,实际上就是类似豆荚的东西,也是一串串地长在一起。如果夏天刮大风,“豆荚”就会被吹落在地上,我们那边有句谚语叫“天豆不收地都收。” “天豆”就是指洋槐树结的“豆荚”,“地豆”就是指农田里中的豆类作物,这句谚语大意是洋槐树的豆荚如果不能丰收,农田里的豆类就会丰收。真实性我没看考证过,我觉得这句谚语应该涉及到了气象和粮食的关系吧。
秋天洋槐树的叶子渐渐变黄,洋槐树的“豆荚”成熟了,它外表面呈现黑褐色,里面是几粒小小的扁扁的种子。有的“豆荚”外壳炸裂,种子就从几米高的树上蹦下来;有的豆荚能待到冬天才破壳;有的豆荚被整个吹落到地上,就成了小孩子过家家的玩具。
等到树叶全部落光,洋槐树就显露出它苍劲的黑枝和挂在树枝上干枯的“豆荚”。冬天鸟儿们就喜欢落在洋槐树上,啄“豆荚”里面的种子吃。特别安静的时候,你能听到鸟儿啄豆荚的声音,这声音衬得冬天更加萧瑟荒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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