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写过一首歌,旋律不好说,但歌词却明明白白的展示了我家乡的风貌:
不算高的山,
不算深的川,
我的家就在那山川的中间。
清泉珍珠冒,
小溪流潺潺,
家的味道就是那袅袅的炊烟。
当我们在街上肩并肩,
听山泉流过眼前,
晚风轻抚我的额头,
夕阳余晖漫洒在脸,
我的父老乡亲,
弯腰弓背,辛勤依然,
劳作在地头田间
……
高中毕业后即离开家乡,已整整三十年了,家乡的山山水水时常浮现,村子当中的三棵老槐树尤其无法忘怀。
记忆中,老槐树确实老态龙钟地承载了岁月的痕迹。“拳曲拥肿,盘坳反覆;熊彪顾盼,鱼龙起伏;节竖山连,文横水蹙。匠石惊视,公输眩目。雕镌始就,剞劂仍加;平鳞铲甲,落角摧牙;重重碎锦,片片真花;纷披草树,散乱烟霞。”我感觉这就是描述我的家乡的老槐树的绮丽佳句。老槐树斑驳的树干,让我无从辨别它的历史。老槐树究竟多少岁了?我想村子里没有人能够说得具体,据说差不多四五百年了,也有人说他和村子的历史一样,有800年了。如果是今天,他就是国宝了,是要重点保护的。关于它的年龄,我曾经问过祖父,祖父含糊其词,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抚摸过他斑驳的树皮、翻过盘坳的树根、钻过蜿蜒的树洞了。我不能猜想出,在那层已经斑驳的树皮里,到底隐藏着多少圈的年轮,像老去的皮肤一样充满沟壑,有着坚韧和不屈的沧桑感。但我知道栉风沐雨的它,一定见证了村子很长很长的一段历史。问父亲,只是说个大概,是我们村的老祖先从江苏淮安(也就是周恩来的故乡,说起来,我们和周恩来是本家)迁来的时候,发现这里有一个很壮观的汩汩滔滔的泉眼,即在此定居。过去冬天寒冷,下大雪就覆盖了泉眼,泉水就从大雪底下流向远方。所以长大了就对张打油的打油诗“江山一笼统,井口一窟隆。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印象特深,很传神,只要雪大,就想起这首诗。为了方便大雪后取水,祖先们在泉眼旁边栽下了一排笨槐树(老家把刺槐叫洋槐)给泉眼定位,就是长槐米的那种。这种树生长慢,树纹致密,结实,现在我的家乡还有栽这种树的习惯。等我出生的时候,老槐树已到暮年,只剩下硕果仅存的三棵,每棵都有大树洞,在我爷爷院子里的那棵树洞尤其大,能放进两辆小推车,那可是我们捉迷藏的乐园。小时候,我们没有什么玩具,无非是踢沙包、打纸包、打杏核、打链条枪、捉迷藏什么的。最有意思的就是捉迷藏了,三五个小伙伴站在巷子口一招呼,几条街上的小孩就全部到老槐树下集合玩儿起来。老槐树的树洞很高,如果足够勇敢,就能钻到树的分杈处,但如果从大树的外边反而上不去,因为树太粗了,太高了,太斑驳了,而且大树的根系也出土很高。爬树的时候,一不小心就会摔下来,落得个皮开肉绽,也不叫疼,也不用什么消炎。但小孩子的天性依然,大树的吸引力依然,捉迷藏的魅力依然,继续爬,依然摔,痴心不改,到现在,身上还能看出当年的印记。每当我们热火朝天的游戏的时候,过往的大人会走到我们跟前,一定要叮嘱几句的。
老槐树周围全是周姓,后来又从八家子官庄搬来几家,从我记事起,老槐树就和泉眼成了整个村子的象征,是这个村的符号之一。夏天,人们喜欢到这里乘凉、聊天,深秋,秋风萧瑟,树干却在寒风中傲然挺立,展示震撼人心的壮美。老槐树从不吝啬自己枯黄凋零的叶子,把它洒遍村子的屋顶和角角落落。这时,我家的生产工具、小推车什么的,都存放到树洞里。
这是一棵曾给我纯真而又单调的童年带来许多快乐的槐树。我轻轻的抚摸着它的皱纹、创伤,感觉如同指尖流过的岁月,竟一下子变老了,“树犹如此,人何以堪!”我何尝不是如此呢?
人,不可能永恒,老槐树也一样。生了一季又一季的新芽,落了一季又一季的黄叶,老人们也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了这个世界。老槐树确实老了,已经经不起再多的风雨了,就像风烛残年的老人,老态龙钟了,也没有了往昔的风采。慢慢的,身子愈加斑驳老态,光秃秃的几个老树枝长出几个小树叉,叶子也稀稀拉拉的,但老槐树努力的在风雨中保持着他的站姿,就像这个村子的守护神一般,接受人们对他的崇拜。
等我上完大学回来,老槐树不见了,他已完成他的使命,在另一个世界永恒。泉眼也不见了,已改为机井。曾经的山,绿树已不见踪影,曾经的川,也不见流水潺潺。“老树不再,泉眼无声,青山已改,绿水无影。”世界还在改变,我只是不知道我的故乡还会怎么改变。“世道必进,后胜于今”,我坚信,故乡的明天会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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