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里面的人物无论大小,出场即必是浓墨重彩,见字如人。这一回兰陵笑笑生又展现了超凡的人物塑造能力,书童、平安,白赉光这些小人物串起了这一回好几个精彩的故事。
平安在潘金莲面前,把西门庆和书童的性丑闻揭了个底朝天。可殊不知,童书这边,用几个“小糖果”就从来安那儿买通了情报。在中国文化中,没有什么是一顿饭解决不了的。书童用烧鹅美酒买通了李瓶儿,平安因为书童没有请他吃饭而告密潘金莲。而书童又用糖果点心买通了来安。饭桌上历来都是我们求人帮忙的最佳时机,到今天也是如此。书童乃门子出身,自然城府很深,他得知平安告密后并没有立即发作,而是暗暗把这笔账记在心中,然后伺机向西门庆告发复仇。
西门庆耐不住寂寞,又来找书童旧梦重温了。这书童是连忙拿着炭火炉内的饼子,双手给西门庆递茶,然后慢慢挨近,立在旁边,俨然一副小鸟依人的画面。西门庆呢,努了努嘴,示意书童把门带上,然后两个人就开始亲嘴咂舌,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西门庆当然非常关爱自己的新宠,便问道:“我的儿,外面有人欺负你没有。”书童当然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就把平安和画童如何偷窥他们,然后告密潘金莲的事儿一股脑儿的都说了。气的西门庆是咬牙切齿,扬言定要把那奴才的腿给卸了才罢了。
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平安专一打听这事儿,又跑去找潘金莲告密,想让潘金莲来个“捉奸在床”。这平安也不知道自己早都被西门庆记在小本子上了,就要大难临头,被西门庆毒打。潘金莲让春梅过来找来西门庆谈话,西门庆慌得赶紧躺在床上,书童假装写揭帖。春梅虽没抓到现行,但看见西门庆和书童房门紧锁,便略知一二。也没给西门庆客气,就拽着西门庆去潘金莲那儿了。潘金莲没有给西门庆好脸色,骂西门庆是贼没廉耻的货,白天钻了奴才屁股,晚上又和我上床,好不干净。潘金莲骂的这个话当然不完全是出于性安全的角度,西门庆的宠幸对象只要多一个,都能让潘金莲这个醋坛子一夜睡不好觉。更何况这回西门庆宠幸的是自己的书童,那就更加不能接受了。
接下来,小说写了一段非常出彩的小故事,白赉光这个西门庆曾经热结的“好兄弟”,是个既没有眼色,又讨人嫌的绝世无赖。他想要从西门庆那儿蹭点儿便宜,却惹得西门庆无比嫌弃。平安在看门的时候没拦住白赉光,被他硬闯进来发现了西门庆,然后就是坐着不走了。白赉光头戴着一顶出洗覆盔过的恰如太山游到岭的旧罗帽儿,身穿着一件坏领磨襟救火的硬浆白布衫,脚下趿着一双乍板唱曲儿前后弯绝户绽的皂靴,里边插着一双一碌子蝇子打不到、黄丝转香马凳袜子。这副穷酸样,西门庆连正眼看都不想看他一眼,但偏偏摊上这么个兄弟,硬着头皮也得招待。于是西门庆先是把自己最近要忙的事项一一罗列给白赉光,两个人就这么“尬聊”了半日,平安才上来,捡了点烂茶叶,给白赉光递了杯茶。这时候,夏提刑来了,西门庆可算找到脱身的机会了,连忙迎来,立马递上茶水,估计给夏提刑的茶怎么也得是碧螺春或者龙井级别的。这个白赉光但凡有点眼色的话,就应该识相的离开,但不想这无赖躲在厢房里,等着西门庆和夏提刑谈完。等到谈完后,这白赉光又和西门庆拉家常,攀关系,他说:你看我们现在哥几个好久没聚了,吴神仙那里都没有几个人出钱打樵。西门庆当然也有些不耐烦了,根本就没给他面子,说散了就散了,现在都忙得很,没时间搞那些有的没的。这些话意图很明显了,此时的西门庆就差直接怼着白赉光的脸说:赶紧走吧!真服了你!还不走!白赉光虽然此时已经尴尬无比,但他的定力是真的强,就是不走。西门庆无奈,让琴童拿出一碟烧肉,一碟面筋,用差不多是喂乞丐级别的菜给白赉光吃了,这才把他对付走了。西门庆向来是个挺看重兄弟感情的人,但对于这种又穷又赖又傻的帮闲,西门庆各方面都是给他“一星级”待遇,巴不得赶紧甩掉这张热粘皮。这样的尴尬局面其实在当代社会并不陌生,上一辈的人兄弟姐妹众多,逢年过节,这里面难免会有像白赉光这样亲戚来家里做亲戚。一般这种场合,如果坐到中午还不走,主人会说:那要不吃个饭吧。聪明点的就知道这是在下逐客令了。但也有一些“顽固分子”会丝毫不跟你客气,坐下来就能让你家米缸掏空、面缸见底。所以我们就能理解,像西门庆这种精明的生意人是十分讨厌和赖子为友的,偏偏摊上这白赉光是个plus版的刘姥姥,气的西门庆立马找到平安,新账旧账一起算,又是夹手指又是仗刑,顺手连当时偷窥的另一个小厮——画童,也打了个皮开肉绽,杀猪似的尖叫。这样一来,书童悄无声息地就借西门庆之手报了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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