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四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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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下午，几个人在中心店里开一周一次的碰头会，小亮打来电话，说晚上在他门市那儿小聚，我就知道民哥和文哥在，立马答应，并承诺去时带盛世凤凰酒。

民哥和文哥都是我高中同学，小亮是民哥二十年前结识的兄弟，我们这个喝酒小团伙已有多年。小亮召集的时候比较多，他自己搞了个公司，平时很忙，我们约他难。我们大多是喝羊汤，主要是不多花钱，氛围还好，夏天练啤酒摊也是一样。可上门市喝酒，还是第一次。

有人说岁月沉淀的友谊是真金，我深信不疑。民哥和文哥都是在我每个关口竭力相助，事后只是要求喝碗羊汤的哥们儿。或许在有些场合我可以是个闷葫芦，但我们几个在一起，完全可以千言万语。想来，人的一生，心灵共鸣的人不会有几个。

也许是长时间宅家，竟然在小亮门市的前边转了三匝也没找到门。后来给民哥打了电话，小亮出来把我接了进去。文哥批评我来得少，我低头认可。

四四方方的小院中央，摆了个四四方方的小低桌，我坐下来后，东西南北四人，正好也是四四方方。我想，我们也是四四方方的人。做人，不需要人人都喜欢，坦荡、问心无愧就好；做事，不可能人人都理解，认真、尽力就好。对于身边的亲人和朋友，只要付出自己的善意和爱心，那么，你一定会得到更多的帮助和温暖。

五个菜一包烤串，酒已倒好。我把带来的酒放在脚边。我说我来晚了，罚酒。文哥塞我手里两个烤串，说不急，先垫垫胃。我知道空腹喝酒易醉，便也没客气，又来了几块红烧肉。我们四个人，除小亮外，都喜欢红烧肉，因为大块上口，还不用吐骨头，适合我们直来直去的脾气。我把胃打好基础后，喝了三小杯，准备接着敬一圈酒。

民哥说他先来。小亮把他面前的分酒器倒满，他说自己喝一壶，我们各喝三小杯。我说这样好，喝酒还是慢些，这段时间喝酒受了几处伤，都是几杯酒连灌惹的祸。文哥说真的应该注意了，有些错误发生了，一辈子都难以找回。

聪明人能喝傻，糊涂人喝不聪明。身边的同事朋友，只是因为过度饮酒，有身体不听使唤的，有在路上出车祸的，有直接诱发疾病死的。自己出事了，本来应该承担的责任，不得不交给妻子和儿女，改变了一个家庭的生命轨迹。

小亮谈了孩子上学的问题，我插嘴说要顺势而为，孩子太优秀就会飞远，老的时候想见孩子一面都难。民哥就感慨他的侄儿没能回来，我心下就是一紧，果然，他证实了有人说他哥过世的猜测。他哥还不到六十岁，也和我是高中同学，还在过一个宿舍，但交往不多，多年以前就是一个大局的副局长，很有能力。

民哥说了他哥去世那天的情景，让我感到造化弄人的无奈。民哥说可能是心梗，我说他有酒瘾，也许是肝出了问题，也许是全身免疫系统已经崩溃。我听说他平时喝酒基本不吃菜，中午晚上连轴转，身体瘦得只剩下了骨头，还怎么对疾病有抵抗力？

我说民哥以后喝酒必须注意。酒是上天恩赐的神物，作用是调剂我们的生活，而不是用来当饭吃，尤其是不能一杯一杯逞豪气。否则出了问题，落到想笑不能笑的境地，孩子还要工作，还要远足，受苦的只能是自己的妻子。

接下来是文哥闯关，他说喝半壶，我们一人两杯，也都同意。定下不喝猛酒的基调，我也就放下了心。文哥说担心民哥的压力，我很明白。民哥父母都健在，平时都是他哥在操持，根本不用他管事。现在遮天的哥没了，所有的事情都要落在他一个人肩上。他需要适应，更需要忍受。

我们姊妹四个，我是长子。父亲47岁那年，在邯钢医院诊断为肺癌晚期，医生说只能维持三个月。我不能忍受，找到他们单位领导，最后到省四院做手术。我母亲不识字，弟弟年纪小，这么大的问题，找谁商量？再后来父母相继去世，这里的任何环节都需要选择，甚至是生死的抉择！每一天都是压力山大。

文哥还想再干点事，我说算了，我们已经到了不急、不争，要将一杯茶水喝到无味，将平淡的日子过到无悔的年纪，保住现有的家底，是根本问题。有些人买比特币，搞基金，炒股票，没听说有几个发大财的。再说，发了大财又怎样？如果在不该折腾的年纪把自己折腾死了，到阎王爷那儿报到，也会让他老人家笑得肚疼。

小亮说，现在培养孩子上学，就是希望将来，他们能有一个安安稳稳的工作，不会每天为生计所累。现在的买卖都不好干，我都是彻底看清楚了再下手。以往的失败都是教训，不能再重演。我说人最大的成功在后半辈子，不用操心儿女，没有情感羁绊，不被生活琐事所累，真正做到无事可想，才是高人。

我走了一关，小亮也走了一关，再碰了几杯酒，已经喝光了三瓶。本来我要打开凤凰酒的，可文哥坚持不换酒，我就缩回了手。这种酒是山庄老酒，应该价值不菲，喝起来绵绵淡淡的，有一种江南女子的优雅。弟兄们在一起，先喝好酒是规矩。

文哥说有人没喝够，我知道他是说民哥。我说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该散了。文哥反对，开了第四瓶。既然开了，就平均下去，每人一壶，刚好。这时我才知道酒是文哥带的，四人四瓶，也是四四方方。

这酒即使再绵软，多了也有些力量，走出大门时，大街上已是灯火辉煌。夜风吹来，路边的树影在灯光里晃动，反而让我脑海异常地清醒，我想这才是喝酒的样子。因为这种没有任何功利的喝酒，真的无用。

在县委西路口和民哥分手，我独自骑自行车北行。一路在想：读书有用吗，吟诗有用吗，钟情有用吗，都没有。于是自己就是个无用之人。但正是由于这么多的无用，才是一个有滋有味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