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你们能够认真读我创作的小说,写作不易。
城东刚露出一点鱼肚白,鸡圈里的鸡就开始打鸣了。一声、两声、三声,最后此起彼伏,鸡鸣声划过繁星点点的天空,消失在黑夜里。院子里站着一个人,看不出是什么模样,是男人还是女人,也说不清。这个人蹲在地上,靠着鸡圈,嘴里“一、二、三……”地数着,数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数到称心如意了才回了屋。
我家是北京的老四合院,院子里住着四户人家,东边的是杨婶儿家,西边的是张大哥家,南边的是王寡妇家,北边的是我家。四户人家公用一个院子,这院子不算大,中间种了几棵槐树,每年春天的时候都会结槐花,大家都是各自摘了蒸着吃。
我家门前有一颗石榴树,是我母亲在我出生前一年种下的。母亲爱吃石榴,尤其喜欢大青皮,那棵石榴树结的石榴就是大青皮的。这棵树每年五月份就开花,七月份果实就熟了,等到八月初石榴就熟透了,有的都崩开了,露出鲜红的果粒,诱人的很。
杨婶儿在我五岁那年就嫁了过来,今年我七岁了,她也过来两年了。在我的印象里结婚是很热闹的,唢呐喇叭满天响,还有瓜子花生、糖果葡萄干可以吃。我是很喜欢结婚的,热闹的很,还可以看新媳妇。
杨婶儿嫁过来的那一天也是同样的热闹,天还没亮,喇叭就开始播放着百鸟朝凤的戏曲。其实这喇叭是一夜的响着,夜里我睡着了听不见。前一天母亲就告诉我东边杨家的儿子要娶新媳妇了,我听说后嘴里就开始流口水,想着又可以吃到瓜子花生了,兴奋得不得了。我醒来就睡不着了,就想起床去院子里看看。我母亲把我按下来,让我再继续睡会,我不愿意。
“不睡觉白天把你锁屋里,不让你去看新媳妇”。母亲睁着眼睛看着我。
我又乖乖地躺了下来,可还是睡不着。等了好久,我感觉过了好几天的模样,窗户里才透过了一点光亮,母亲终于起床去洗脸了,我也赶紧跟着爬了起来,一口气跑到院子里。
大人们都在忙着抬桌子,搬椅子,杨家的屋门都贴上了红色的对联,窗户上也贴上了‘囍’字。我和同院的其他几个小孩在人群里来回穿梭,一会帮着抬抬桌子,一会帮着抬抬椅子。杨家老太太给了我们几个糖,我们一边吃着,一边喊着娶媳妇喽。
快到十一点时,接亲的队伍就回来了,院子外响起了鞭炮声,我赶在其他小孩前面捡炮去了。等到人都到齐了,新人开始磕头成亲。我捡炮回来晚了,人们都围在一起,我一个小孩子什么也看不到。我哭着喊着往前面挤,差点把头挤没了才挤进去。杨家这个新媳妇长的还挺好看的,我小孩子分不清好不好看,这都是后来听院子里其他人说的。大家伙都夸杨老太太娶了这么好的一个媳妇,人长的水灵有福气,杨老太太也乐呵呵地夸她的媳妇。
母亲很喜欢这个新媳妇,说将来我长大了也给我娶一个这样的媳妇。我想这是她的玩笑话,等我长大了又不知会是什么模样。
如今,新媳妇也就是杨婶儿已经过来两年了,他们一家三口人,杨老太太、他儿子小杨叔、还有杨婶儿住在一起。小杨叔是个大孝子,对他母亲孝顺出了名,成为了院子里其他年轻人的榜样。就连我母亲也经常对我唠叨:你以后可要学着你小杨叔孝顺点。
现在院子里都对他家议论纷纷,因为他家到现在还没有小孩子,这是听我母亲说的。
“没小孩子怎么了?”我放下手里的玻璃珠跑过去问我母亲,母亲正和一个邻居说着话。他们说话声很大,都被我听到了。母亲瞪了我一眼,抬起胳膊伸开手掌就要打我,我吓得赶紧跑到了院子里。
有时晚上在睡梦中就能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阵哭声。有一次我夜里被尿憋醒了,起了床跑到院子里去撒尿。我刚尿完正提裤子时,就听到院子东边传来女人的哭声。低沉的声音透过微凉的夜传到我的耳边,我吓得忘了提裤子就跑回了屋里。
我回到床上摇醒了母亲,告诉她我听见了有人在哭。母亲侧着头听着,过了一会那哭声又出现了。母亲给我盖上被子,告诉我不要去听哭声,赶紧睡觉。我怎么睡也睡不着,听着那声音,哭声时断时续,我听了一夜。第二天在院子里碰见了杨婶儿,她的眼睛都肿了,脸上也有点紫。她看到我正在看她,赶忙遮住脸回屋去了。我看过武打片,那些被人打了的人的脸上才会这样。可是这不是武打片,那杨婶儿的脸怎么回事我实在想不透。
有时杨家的屋门都会关着,我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傍晚院子里其他人都端着饭碗出来说话,讨论着这些天发生的事情。
“杨家的媳妇怕是不能生孩子了。”西边的张大嫂端着一碗米汤来到我母亲旁边说。
“他们又出去看病了吧?”母亲在一旁接着说。
“可不,又去看病了,听杨老太太说都花了快一万块钱了,还没有治好。”张大嫂凑到母亲耳边小声嘀咕着。
“你看看娶个媳妇还是这样的。搁谁家谁倒霉。”母亲说着,把碗递给我让我盛一碗汤。
当我回来时她俩还在说着,我把碗递给母亲后,又在一旁坐着喝汤。
“都打上了,你没见过杨家媳妇的脸吗,都紫成茄子了,肿得不像话。”张大嫂对我母亲说。
“不生孩子要她干啥,咱女人不生孩子在家里都没脸。”母亲看着我说。我一看到她在看我,就站起来端着碗走开了,我不知道她这是笑还是生气,反正跑开就是了。我很怕我母亲,她对我很严厉。
“棍棒之下出孝子”,这是她常对我说的一句话。
可是,哭声还是没有停下来过。我都不敢一个人去院子里撒尿了,每次被尿憋醒,我都忍着到天亮。可是有时实在忍不了,就摇醒我母亲,让她陪着我一起院子里。她总是跺我一觉,让我不要吵她睡觉。我没有办法,实在忍不住就把尿撒在了房子的角落里。
有时,哭声不是从来自东边,而是从西面传来的。听我母亲说,张大哥经常和她老婆吵架。有时吵得厉害,张大哥就会动手打张大嫂。张大嫂这个人泼辣得很,院子里的其他人都挺怕她的。有时他们打架打到院子里,张大嫂咬着张大哥的肩头,抓着他的头发,闹的可厉害。
他们打架都是白天打,院子里的人都能听得到。有时他们打架的时候我也在场,每回都是张大哥把张大嫂扔在院子里,自己一个人回到屋里锁上了门。张大嫂就坐在地上哭,骂张大哥没良心,自己辛苦照顾孩子照顾家,他还对她这样。
这个时候,杨婶儿都会来劝张大嫂。
“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不要吵了。”“哪有丈夫不打老婆的,你看看哪家的女人没挨过打。”“赶快起来吧,别让人家看了笑话,夫妻之间吵吵就够了”“男人嘛,火气都大,一时忍不住打了你几下也不要还过去,谁家的男人不都这样嘛。”
每回杨婶儿过来劝她,其他人都在一旁看着笑着,都觉得这热闹的很,比看戏还热闹。我只知道打架是不对的,在学校里老师告诉我们不要和别人打架。我也没和别人打过架,但是经常在院子里看别人打架,而且自己还挨过我母亲的打。
母亲打我前总是叫我来她面前,她从不问我做做错了什么事。
“把屁股撅起来。”他总是这样说。
我都是听话地撅起屁股,闭着眼等待着她的脚。
母亲从来不多打我,总是给我一脚就让我走了。每回都是把我跺到地上。我觉得这力气还是挺大的,有一次我在外面用棍子招惹一头牛犊,当我准备回家的时候,那头牛犊用头把我抵飞了,我一下子落在地上,屁股为此疼了一个多月。可是我觉得那牛犊的力气都不如我母亲,因为我的屁股一直疼着没好过。
有一次,我屁股疼得厉害受不了,我把正在睡午觉的母亲叫醒了。结果是,我的屁股又疼了许多。
秋天时石榴就熟了,母亲每天都要数一下石榴的个数,怕别人偷了几个去。有天晚上我出来撒尿,回来时看到一个人在我家石榴树那里蹲着,当我走进时看到时张大嫂,我走到她背后,她没注意到我。我见她摘下两个石榴放在了衣服口袋里,当她转身离开时看到了我,我看着她没有说话。
“你看到什么了?”她问我。
我还是不说话。
“你怎么不说话,哑巴了?告诉你,你要是对你母亲说我就撕烂你的嘴。”她拧了一下我的脸后走开了。
第二天。母亲发现石榴少了两个后开始大骂起来。
“那个狗东西偷我的石榴了,赶快交出来。”母亲围着院子喊叫着。邻居们都打开了门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母亲继续骂着,他们听清楚后开始劝我母亲。
“破财消灾、破财消灾,不要为了几个石榴闹出事情来。”杨婶儿走到母亲旁边说。“大嫂子,就几颗石榴的事情,不要气得伤了身,多不值得。”她继续劝着。
而张大嫂现在门口看着母亲骂着毫无反应,她又看了看我,举起了拳头。我看见后吓得不得了,赶忙跑回了屋里。
母亲骂累后回到屋里问我是不是我偷吃了,我说没有。她不相信,结果我的屁股又开了花。
后来,杨婶儿家的一只鸡丢了,我从早上就听到院子里谁在叫喊着,等我出来后看到杨婶儿在骂着话。
“哪个遭天谴的偷了我的鸡,不要脸的家伙。”杨婶儿继续骂着。
可是没有人上来劝她,她自己一个人骂着累了歇会,歇好了继续骂。骂了三天三夜,最后自己骂出了病,发了十多天的高烧。
南边的王寡妇做着卖菜的小生意,她人很好,身材高大,像是一个男人。每回赶集回来她都给会我一颗糖吃。她还有一个儿子,和我差不多大,我和他的关系很好,他也经常给我吃的。我母亲不给我买糖吃,我也从来不向她要糖。
王寡妇的男人去年因为车祸去世了,之后她就一个人照顾着这个家,做点卖菜的生意养活她和儿子。她男人死后院子里的人都开始欺负她了,张大嫂、杨老太太、杨婶儿都跑到她家拿菜,都是拿了不给钱,我母亲有时也去拿。
“别人都拿了,你不拿傻呀。”母亲总是在出去拿菜对我说这句话。
王寡妇也不向他们要钱,对上她家拿菜的人笑着说话。
“张大姐,中午吃的啥呀,少啥菜了?”王寡妇对着来她家的张大嫂说。
“你看,今年中午包饺子没葱了,我来拿两棵葱。”还没等王寡妇回话,张大嫂就把里面最粗大的四棵葱拿走回家了。
四合院的房子都有些破旧,下雨天房子有时会漏雨。有次下雨天我在门口坐着看着院子里的水汇聚成一条小流,流向了院子门口的下水道里。我看见王寡妇从屋里搬出梯子来,她穿着雨衣,把梯子架在了房檐上,自己拿着木板爬到了房顶上。我看着他儿子在外面给她扶着梯子,我也跑到他旁边和他一起扶梯子。
过了一会,母亲在屋里喊我,我听到后大声告诉她我在忙着扶梯子。母亲出来看到我在雨中淋着,跑过来把我拉了回来。她让我撅起屁股,又在屁股上给了我一脚,我一下就飞出去了,趴在了水里。我的脸上、身上都是泥,我哭了起来,越哭声音越大。最后,院子里的其他人都出来了,他们看着我在地上哭,又看着房顶上的王寡妇。
“你看看,没个男人就是不行。”杨婶儿看着王寡妇说。
“是呀,这种活可不是玩女人干的,得给男人做嘛。”张大嫂跟着说。
“你可小心点别掉下来了,你再没了,你儿子可咋办?”我母亲也跟着说,完全不顾我的模样。
王寡妇好像没听见他们说的话,继续做自己的活。最后,其他人看看没什么都回去了,王寡妇从房顶上下来了,她把我拉到她的屋里,给我擦擦我身上的水和泥,又从抽屉级里掏出一把瓜子给了我和他儿子。我抹掉眼泪笑了起来,和他儿子一起坐在门外吃着瓜子。
后来,王寡妇的屋里经常出现一个男人,我见过他好几次。他每次见我都是笑着,我也跟着笑,但总有些怕他。有时他帮她搬菜箱子,补房顶。院子里的人见到了都是远远地看着,都不和他说话。
大家都在吃饭的时候说王寡妇的闲话。
“不知道什么时候找的野男人。”张大嫂说着。
“我看她都不是和好东西,克夫的命,这种女人要不得。”杨婶儿跟着说。
“都不知道她原来那个男人怎么死的,说不定是他们一起合伙害死的。”母亲也插着话。
每天傍晚吃饭时,大家都聚在一起说着这件事。说王寡妇这不好,那不好。可是我觉得她挺好的,还给我糖吃,他儿子也好。
有时,王寡妇也来到院子里吃饭,但她不和其他人一起吃饭说话。那些人不管他是否听得到,都说着她的闲话,取笑她。
可是,每次去她家拿菜都一回不少,照样有说有笑,仿佛相处得很融洽,关系很好似的。
后来,等到那男人再来时,其他人都拉着他和他说话,告诉他王寡妇多坏,说她那般模样克夫,说她怎样累死了她丈夫。
最后,那个男人就不再来了,王寡妇还是和往常一样一个人装菜卸菜箱子。
那些人该来拿菜的还是拿菜,一回不少。
有时我看到家里的茄子都放坏了,我问母亲为什么买那么多茄子,都放坏了,不能吃了。母亲告诉我说这茄子不要钱,管它坏不坏。
后来,王寡妇搬走了,临走前她给了我一把糖,告诉我她要走了。我问还能不能见到她,我不知道是想见到她,还是想要她的糖。
搬走前一天晚上,我出来和他儿子说话。
“你想你爹吗?”我问他儿子。
“想呀。”他说着哭了起来。“你呢?”他问我。
“我听我娘说我爹在外面找了另一个女人。”我抬头看着天空。
四合院的天也是四四方方的,这个院子不大,上面的天空也挺小的,我不知道其它地方是否也是四四方方的,我没出过门,也许以后能搞清楚吧。
这篇小说是我根据德阳安医生自杀事件写下的。生而为人,身为同行,我的内心很悲痛。
中国自古而今,都是存在吃人事件的。
(希望得到你们的关注。)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