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舅

大名鼎鼎的四舅

文/杨乐生

        上世纪1939年10月8日，盐业兴旺的牛华溪炭坝市官盐局(局读作锯，纯粹一个小地名)斜对面，船民赵树廷家里，一个男孩呱呱坠地。赵树廷是河对面四方坝人氏，不知什么原因，这个毫无任何社会背景的前乡下收粪汉子，竟娶了一位大家闺秀为妻。妻子是丰姿绰约的刘家四小姐，闺名刘素芳。岳父刘炳银，乃牛华溪叱咤风云人物，是牛华各路水码头的宰口儿(决定大事，主宰业务并极具号召能力者)。凭他一句口信，手下兄弟们上可在眉、彭不用掏栈房宿费，下可达宜、泸进饭馆有人埋单。这个男孩是船民的第四个儿子，按家族字辈改名赵本宣。

      赵本宣的大姐是笔者母亲。

      一次，年仅11岁的未来小舅子竟带着未来姐夫到后阳沟(后院)河內游泳。水中功夫不错的小舅子，行实溜溜地教未来姐夫钻迷股脑(潜水)。隔了许久，父亲这个犍为乡下的未婚姐夫，仍未露出水面。赵本宣大惊失色，一边对着水中不停地大呼”杨先生(这是赵家上下对未来姑爷的尊称)！杨先生！你咋个了？”一边手足无措地进入水中乱扒乱摸。当四舅正在惊恐之时，不谙水性的”杨先生”居然从船尾处冒出了水面。虚惊一场！原来，父亲潜入水下后，竟钻入了一大盐船底部。当父亲欲出水面时，头顶撞在盐船底部。但是，当过军人的父亲并未慌张，他心中明亮，此时已无法判断船尾船头船边方向，唯一的办法就任选一个方向，不停地潜游。如侥幸选中船边方向，立刻便可露出水面。即使错选船头或船尾方向，盐船大不了二十多米长，两三分钟就会脱险！

        八岁时，四舅被”关进”牛华完全小学校(1950年后改为胜利街小学)启蒙。1953年，四舅完成了小学学历。

      十四五岁时，四舅在牛华已小有名气。他爱好篮球运动，无师自通成为牛华溪公园坝坝球场上的港鸡子(佼佼者)。他以过人技术巧妙，穿插进攻神速，投篮命中率高著称。此外，因是船民之子，又久居小河畔，他极其爱好板澡(游泳)，狗爬沙(不规范的蛙泳)游对河可往返两次；踩水时可轻松跃上水面，露出肚脐眼，还不停地做鬼脸显摆；潜水四五分钟乃家常便饭。

        由于室外运动时间太多太长，四舅皮肤被晒得相当黑，人送绰号”兮邋遢“。有个好开玩笑的小伙伴又诙谐地叫他”希特勒”。由于这绰号极具特色，渐渐在小镇喊响。”正宗”绰号四莽儿反倒很少听人叫。

      外婆的父亲去逝后，刘家家境败落，连我曾外祖母也随女居住。娘家已无力继续补贴女婿家用，靠外公单枪匹马养家糊口，日子过得紧巴。虽出身富家，外婆却深谙节俭持家之道。为了让运动量大饭量更大的四舅与兄妹能填饱肚子，老人家常买晾干的白萝卜丝作为米饭的补充，犍乐两地称之为萝卜爪儿。由于食量特别大，再上极爱运动，同为一奶同胞，四舅却比其他子妹身高略胜一筹。

        在乐山念完幼儿园后，因父母均为机关干部，没有过多时间照看，四五岁时，我被送牛华交外婆管教。这几年我同四舅形影不离。

      少年叔侄如弟兄。四舅打坝坝球，我既是观众，又是外衣外裤保管者。四舅到河对门汤家坝逮癞疙宝，我负责用篾条穿挂战利品。四舅粘知了，战利品悉数归我。

      四舅经常把我架在他双肩上，我双脚叉开，双手抱住他的前额，到处跑来跑去。他累得大汗淋淋，我感到得意洋洋。这个游戏叫“栳马马磴”。“栳，乐山话，扛、搬之意。至于名称来历，笔者至今不知。

      16岁时，四舅考入西南建筑工程技术学校(校址在成都罗家巷)，小镇小伙首次”造访”省城。未毕业因学校停办，两年后打道回府。

      吃长饭的四舅什么都缺，唯独不缺力气。他先在乐山马鞍山河边，成为中华人民共和国第一代临时工。活路是装卸米包等。后有幸成为设在五通桥老龙坝(今东风电机集团公司处)，厂名却叫“牛华铁器社”的正式工。

   

      1958夏天，为参加第一届全运会，四川省体委组建四川首支水球队，到“游泳之乡”五通桥选拔人材。五通桥区体委通过居委会摸底，选中了从未进过体校的四舅(桥滩地区另选了两位)。当年别说手机，连座机都十分罕见，外婆接到通知后，立马托四舅表弟火速赴桥沟。我十三岁的表叔不敢怠慢，在租车铺租了一辆洋马儿(自行车)，火速奔赴桥沟。

      就这样，这个建工技校的肄业生，凭着水中的真本事、民间的大名气、跃出水面露脐的绝技直接进入了四川省水球队，任一号守门员！

      经过在重庆南泉四川省水上运动基地不到一年的集训，四舅同队友们便赴京备战。第一届全运会于1959年9月13日至10月3日在北京举行。比赛结果，新组建的四川水球队取得了第六名的好成绩！除开沿海省份，这实际是内陆省份的第一名。

      回蓉后，经过短暂休整，四川水球队奔赴各省、市、区进行了访问和交流比赛。拿四舅自豪语来讲:“除拉萨外，我二十岁便跑遍了全国各地！(实为省会城市。笔者注)

      因成绩斐然，1962年，四川水球队守门员、23岁的赵本宣，以跃身扑球的形象，荣耀地出现在民用信封上！在那个沒有网络、媒体落后后年代，得到这种荣耀简直是不可想像的。

      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四川省水球队先停训，后遣散。上世纪1963年，四舅遣散到设在五通桥的、四川省乐山专区少年儿童游泳业余体校，任游泳指导。在这段时间，他为五通桥培养了一大批享誉川内外的优秀水上运动员。

      也就是在这段时间，他青少年时学会的篮球技术得到充分发挥，被选进乐山专区篮球队任“13号”队员。

      也因此而成为了乐山60岁以上老球迷，至今难以忘怀的人物。

      不久，四舅又到五通桥盐厂搞工会工作，同时以专区代表身份充当五通桥盐厂篮球代表队队员。

      在上世纪1969年的一次篮球比赛中，五通挢盐厂代表队遇势均力敌的五通桥供电所代表队。赵本宣虽然个子不高，但横穿勾篮是他的拿手绝招。供电所某队员故意犯规破坏了四舅的一次有效进攻。四舅是名人也是凡人，在一次交球与对方这个队员发球时，他趁机明显用力将篮球掷向别人进行报复。那个队员猝不及防，心口被震的隐隐作痛。时值“文革”，大凡小事、大小观点，人们均爱用大字报形式表白。比赛后，对方在五通桥灯光球场外墙贴大字报对四舅进行批评。此事立刻象电报般风传桥滩两地，他也因此获得一个新绰号:”闪电报”。此后四五年间，这个绰号一直在桥滩两地叫响！

        2009年10月28日，我敬佩的四舅因病去世，享年70岁。从此，我痛失乐观向上的四舅，原体校学生没有了一位平易近人的师长，乐山体育界走了一个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