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物之味,久而厌之;读书之味,愈久愈深。 -- 程颐
马伯庸的新作,是一部小书。灵感来自晚唐杜牧的一句诗“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绝句不过寥寥几笔,作者却浮想联翩,我们读诗只记得“妃子笑”,谁又去深究荔枝怎么来的。历史总有两幅面孔,一张光鲜亮丽,一张满目疮痍,能看到什么取决于你想看到什么。有些人的幸福是建立在另一些人的痛苦之上的,社会规则就似零和游戏,有人得了,就有人失。我们看到的都是遇到路口就左拐的幸运儿,而那些往右拐的就永远消失了。唐朝繁荣无双,即便到了晚唐,仍称得上是盛世,唐朝陨落的算是比较突然,大概就是气数尽了吧。
本书大致情节很简单,爽文套路,马爷驾轻就熟,剧情紧凑,无重大漏洞。基层公务员李善德在上林署上班,平时主要负责给皇宫采买瓜果蔬菜,一直熬到四十多岁也未见起色,直到稀里糊涂接到这个“荔枝鲜”的烫手山芋为止,平静的生活被打破。主人公的生存空间突然面临威胁,陷入两难之间,荔枝看似只是一枚小小水果,但从岭南运到千里之遥的长安,却非易事。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去搏一下,“就算失败,我也想知道,自己倒在终点之前多远的地方。”,在这句热血口号的激励下,主人公历经艰辛,最终完成任务。李善德看着快马飞奔入宫门的一刻,原本应当高兴的心情,却有些低落,为了这个差点命都丢了,值得吗?这一切好似一场闹剧,自己不过是个提线木偶,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操纵着,而这一切似乎很无趣。
早期主人公的状态,可以想象的出来,四十多岁、基层公务员、不善言辞、溜须拍马只懂皮毛、无背景无靠山。这样的生活其实是无望的,只是还对生活抱有幻想,有朝一日能得贵人垂青。大多数人的状态都是这样的,为什么大家都在朝着一个方向看?这里有个人生观的问题,怎样才算得上成功的人生?孔夫子有次跟几个弟子聊天,讨论过这个话题。
子路、曾晳、冉有、公西华侍坐。
子曰:“以吾一日长乎尔,毋吾以也。居则曰:‘不吾知也!’如或知尔,则何以哉?”
子路率尔而对曰:“千乘之国,摄乎大国之间,加之以师旅,因之以饥馑;由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也。”
夫子哂之。
“求,尔何知?”
对曰:“方六七十,如五六十,求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足民。如其礼乐,以俟君子。”
“赤,尔何如?”
对曰:“非曰能之,愿学焉。宗庙之事,如会同,端章甫,愿为小相焉。”
“点,尔何如?”
鼓瑟希,铿尔,舍瑟而作,对曰:“异乎三子者之撰。”
子曰:“何伤乎?亦各言其志也!”
曰:“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
夫子喟然叹曰:“吾与点也!”
三子者出,曾晳后。曾晳曰:“夫三子者之言何如?”
子曰:“亦各言其志也已矣!”
曰:“夫子何哂由也?”
曰:“为国以礼,其言不让,是故哂之。唯求则非邦也与?安见方六七十如五六十而非邦也者?唯赤则非邦也与?宗庙会同,非诸侯而何?赤也为之小,孰能为之大?”
-- 选自《论语-先进》
让夫子喟然赞叹的竟是,暮春三月,换上新衣服,带家人朋友郊游玩耍。是不是有点意外?其实曾皙并未明言其志,而是描绘了一副充满诗意的理想蓝图,人们生活得悠闲自在,没有种种压力,心平气和的享受着大自然的馈赠,这难道不就是太平盛世吗?人生何所求,人生何其短,芸芸众生的理想不过是安稳度过一生。追求功名利禄这事,当量力而为,时也运也。贵妃看到荔枝的一刻,莞尔一笑,不过像个小女生见到心爱之物而已,哪里知道有多少人因此奔波,乃至丧命。谁都没有错,只是立场不同,毕竟八面威风的皇帝也不是谁都愿意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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