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上大学的第二年,我喜欢上了一个非常独立的姑娘。为了向这个姑娘表达心意,在她生日前两周,我决定去做兼职,自己挣钱为她买一份生日礼物。
那是个晴朗的春日,我早早来到集合的地点,一个集市的入口处。那里停着一辆面包车,负责分配任务的工头站在车前,手里攥着一根烟,车旁还有几个学生模样的人。我走近面包车,说明来意,他让我等等,说还有人要过来。没多久,工头身旁已经围着十多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大多互不相识。我们这些人被分成几个小队,每队三人,每个人领到了一百来张某个楼盘的传单和一张信息收集表。工头说,上午的工作是宣传这个楼盘,并且收集到至少二十个意向客户的个人信息;中午集合,领相同数量的传单和第二张信息收集表,再换个地方宣传。
我接过工头手里的传单和信息收集表,有些犯愁,因为以前没干过这种活,而且不少赶集的人,也就是我要收集信息的这些人,都说着我完全听不懂的湘潭话。这时,站在我身旁的同队的一个少年拍拍我的肩膀,自报家门。我看看他,跟我年龄相仿,一头利落的短发,肤色偏黑,五官端正,笑起来的样子很阳光,似乎完全不担心干不来这活。我问他准备怎么收集老乡的信息,他说待会儿告诉你诀窍。
任务分配好,我们攥着传单和那张表在集市里晃悠。同队三人,只有他边娴熟地发着传单边用一口地道的湘潭话跟赶集的老乡说话,而我和另外一人只是把传单往人手里塞,顶多再说一声“谢谢”。我想,难怪他先前不担心干不来这活,原来是本地人。
传单大约发到一半的时候,他叫住我和另外一个队友,说:“你俩想不想早点干完?”我俩问他有什么办法。他笑着说“跟我走”,然后把我俩领到了集市的一条岔路上。走了几十米,拐了两个弯,在一户人家的后墙边上竟然有几个绿色的大垃圾桶。他说把剩下的传单扔进垃圾桶,任务就算完成了,工头不会发现的,说着掀起其中一个垃圾桶的盖子,把手里的传单扔了进去。另外一个队友跟着也扔掉了自己的那叠传单,可我有些犹豫,因为这样做有点冒险。临走前,工头特地声明不要偷懒,找个地方把传单扔了,他可能四处溜达,一旦发现,克扣薪水。他看出我的迟疑,便说:“你放心吧,绝对不会被发现的。”我说:“那信息收集表怎么办?”他笑笑说:“这个好办。难得天气这么好,又正好赶集,我们逛逛集。”我看他自信满满,似乎是老手,姑且相信了他的话,也扔了传单。
走出那条岔路,他又领着我俩来到集市靠后的一间小卖部的门前,跟老板聊了几句,然后说:“我跟你们讲怎么填信息表,填你通讯录里面的人就行了。”我诧异地看着他说:“这样不太好吧。”他说:“没事儿,他们顶多打打骚扰电话。要不这样,我跟你讲,挑通讯录里你不太喜欢的人,你的罪恶感会少些。”我心想也有道理,况且传单已经扔了,没理由再跑回去从垃圾桶里捡回来,只能如此。填好信息收集表,他带着我俩在集市一头转悠,东瞧瞧,西瞅瞅,一直晃到了中午集合的时间。
我们领了下午的任务量,随即来到另一个村镇。一下车,他对我和另一人说:“湖科大在附近,我们去逛逛。”我问:“那这传单怎么办?”他挤挤眉头说:“老样子。”由于上午逛集的体验不错,加之集合的时候工头也没有责骂,说明应该没有发现那些被我们扔掉的传单,所以我没再犹豫。他似乎非常熟悉周围的环境,领着我们穿过一处快建好的楼盘,接着走进一个小区。往小区里面走了一段路,又有几个垃圾桶。他掀起其中一个的盖子,扔进了手里的传单,我和另外一人紧随其后。
随后,他带我们顺着一条小河走到了一片居民区,再由一条小巷走到了一个颇为繁华的地方。虽然不大,周围却有不少店铺和摊位,路上的人也不少,大多是稚气未脱的学生。他说:“这里是湖科大后街,你们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和另外一人说还不饿,他径直带着我们走进湖科大的校园,来到一个池塘边上。我们在池塘边的凉亭里故技重施,又从通讯里抽选了一些人,把他们的信息填进信息收集表里,然后把表塞进书包里。之后,另外一个队友说要先走,拜托我们帮忙把表交给工头,留下我和他在湖科大的校园里闲逛。我俩几乎转遍了整个校园,直到四点多才往回走。
原路返回,走到那片快建好的楼盘的时候,工头发来信息,说不用再回集合点,把信息收集表拍照发过去就行。我俩抱怨早不说晚不说,等快到集合点才说不用回去。不过,我俩没再继续往回走,原地拍了照片传过去,接着坐公交车各回各处。
事后,我挺担心工头会阴差阳错地发现那些被我们扔掉的传单,以至影响我在兼职中介机构的信誉,好在过了两天,五十块钱工资就打进了我的账户。至于这个怂恿我扔掉传单的队友,那天下午我们在公交车上互加了QQ,至今仍然保持联系。他同年去怀化创办了一家兼职中介机构,经营得还不错,开张第一个月就挣到了钱。那时为了减少人工成本,他有时候也出去干工头,亲自给小工们派发任务。不知道他当时是否遇到过像他这样的小工,如果遇到了,会不会拍着那人的肩膀说:“小子,我看你很有当工头的潜质哦。”
文 字 / 王煜旸
图 片 / Henry & C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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