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鸣凤乔
妈妈说她没有家了,以前妈妈回娘家就去二舅家,现在二舅去世了,舅妈在儿女家轮着住,老家的房子空了。妈妈再回娘家,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想想就很悲伤。
父母已经70多岁了,他们在原生家里都是年龄最小的,所以他们的父母早就没有了。特别是妈妈,大姨和妈妈之间正好差了一代人。
妈妈兄妹六人,大姨、大舅、二舅都去了天堂。二姨和三姨在山东,东北只留下最小的妈妈。
今天妈妈跟二姨通电话,电话那头明显能够听到二姨气短喘息的声音。
二姨也已经80多岁了,心脏不好,总是气短,而且轻微耳聋,她和妈妈沟通还勉强可以,因为妈妈虽然离开家乡40多年了,但是乡音未改。
而我过年时电话跟二姨拜年,她根本听不懂我说话。我的户口本上,虽然祖籍依然是山东,但我从头到脚已经明显是一个东北大妞了。我地道的东北话,一个年长的关里老人,怎么会听得懂。
姥姥姥爷去世以后,妈妈回娘家的次数慢慢变少。即使回去也只能住在二舅家,二舅的房子就是姥爷家的老房子。
但是跟很小时候有父母,和兄弟姐妹一大帮的那个家又不一样。成年人的世界总是那么多的礼貌,即使亲人在一起也多了很多的客气。这种客气,令人心累。人不可能不长大,长大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虽然家还是那个家,房子还是那些房子——院子里的老井,院墙跟的枣树,以及堂屋正中的八仙桌,还是老样子。恍惚中仿佛看到姥姥在烟雾缭绕之中烧香拜佛,看到姥爷在寒冷的冬天,给姥姥烤湿漉漉的棉裤……
姥姥最后的那几年,腿摔坏了,都是由姥爷来伺候她,做饭,洗衣服,照顾得无微不至。
可是姥爷年长,他还是先走了。不知道没有姥爷的日子,姥姥过得怎么样?
那时候我还太小,而且我们之间隔着千山万水。小时候爸妈回老家,是我们家生活的一部分。四年回家一次,回去把手里的钱都花光,就回来了。回来之后继续攒钱,攒够了再回老家。
如此循环往复30多年,直到爸妈他们都没有了父母,他们心里的根断了,才停下脚步。停下以后心是空的了,大千世界,滚滚红尘,何处是吾乡。
今年我搬回村里,跟爸妈住在一起,在一起时间久了,体会不到离别的滋味。但是爸爸总是对我说:你应该珍惜跟爸妈在一起的这几年。
爸爸既然能说出这样的话,那这些感情肯定在他心里发酵很久了,有感才有所发。
爸爸的家也在山东,也没有了,爷爷1978年去世,奶奶2007年去世。奶奶去世后,他心里的那个家就塌了。现在家里的老房子早就变成一堆黄土,长毛了芒草,据说村里要硬化路面,把它变成人们休闲娱乐的场所。
再过一些年,就不会有人记得奶奶在树下捡枣子,往地窖里储地瓜,在家门口眺望她那在远方的儿……
我每天上班都会路过一座桥,站在桥上可以看到一座山,山上布满了白雪。
这座山有我童年难忘的记忆,我们在树林里采蘑菇,采果子,妈妈在自家地里摘草莓,我午睡后去寻妈妈,路上看到一条蛇……
这座山是有思想的,它储存了我所有的过往。它还和我小时候一模一样,我都老了,它却不变。再过几十年,它依然是最初的样子。一切都归于平静,仿佛风没吹过,花没开过,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青山不老,为雪白头。绿水无忧,因风皱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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