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花

新办公室的桌面上，布置了一盆兰花。

年轻时不懂兰花的美，如今人到中年，竟然也是越看越爱。看着这兰花，想到了一位故人，不免唏嘘。

似乎人到中年，才读懂他的“癫狂”与落寞，怎奈已经时光境迁。

故人是妈妈医院的老同事，年轻时候便一起共事，妈妈所在的科室属于头面部外科，需要医生胆大心细，雷厉风行，敢闯敢拼，可他却有自己的性格，他喜爱书画，喜爱传统国学，写一手好字，有限的工资也只愿意花费在购买字画和艺术品上，在那样的年代，这样的行为是不被理解的。

在所谓的知识分子聚集的医院，很显然，他的做法和生活习惯便成了大家嘲笑的对象，虽然恶意并不多，因为那个时代的人生活的很现实，治病救人，脱下白大褂，就要回家做饭照顾孩子，每个人的工资都不高，生活是顶重要的，生活里，柴米油盐，哪里还放得下文人的清雅。

那时候我是孩子，经常会听到妈妈下班讲他的“笑话”，但他们关系很好，属于谁家有事情都会竭尽全力鼎力相助的那种，时至今日，虽然他已离世多年，很多家里的事务，也都还是妈妈在支持联系，共事三十年，这才是世俗更淳朴直接的同事情。

即便如此，儿时总能听到妈妈笑着讲述他的糗事，比如花了冤枉钱买了字画，比如讲话慢条斯理引起病人不满，比如买了一些不知道什么用处的书籍堆满了房间，家人回家门都打不开......因为他任科主任，所以经常会有出差外派的机会，每次回来，他都会带给我们一起小礼物，在我当时看来，他的礼物都很特别，是平日见不到也没人会送的礼物，比如一个大理石的笔筒，一套十万个为什么，当然，还有一盆紫砂陶盆的兰花......

每次来送礼物，他都会满眼放光地介绍这个礼物的好，妈妈客气接受后就放在一边，大理石的笔筒又厚又大，不如家里罐头瓶来的方便，还不怕被小孩子摔碎，娇嫩的兰花细细长长，不如外面花坛里的地雷花开的热烈......记忆中的生活，总是打仗一样，爸妈作为年轻医生轮流值班，吃饭家务都像是打仗，自然也无暇顾及这些情趣。

小时候的我不懂这些是情趣，只当是爸妈不喜欢那就是不好的。唯有那盆兰花，我很好奇，我从未见到过这样的花，只是觉得它很特别，变小心翼翼地搬进自己的房间，悉心照料，但没人指导，我便每天浇水，纵使我再仔细，兰花的叶头还是难以避免地出现黄斑，我非常紧张，就尝试将黄斑剪掉，叶片便成了坚硬的菱形，非常难看，好在黄斑也没有了，第二天，另外的叶片又长了黄斑，我继续剪，就这样，好好的一盘兰花，最后被我剪成了一个插满菱形的葱头，毫无生气可言......

我第一次养兰花的经历就如此告终，我也开始在心里抱怨那个送兰花的人，送的是什么鬼东西......从那以后，我直观认为兰花是一种特别娇贵，特别难养的植物，从此再未养过。

之后很多年，我在昆明开公司，跟着妈妈去见过一次他，那时候他已经退休很久，诊断出了胃癌，再见面时，人非常售，但精神卓越，也吃了不少。彼时我已经长大，聊了很多往事，恍若隔世。

在之后不久，就传来他离世的消息，一声叹息。

这位故人，在我记忆中是一个生动的存在，有个性，有坚持，他的一生看似落寞，但或许在他内心，有坚韧的充实感，也未可知。

以此文为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