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剧《三十而已》里有一段剧情，卖葱油饼的妈妈利用空闲时间，把打过的存了小半桶的蛋壳又重新磕打一遍，残留的蛋液攒在一起，给儿子煎了一只小手掌大的纯白蛋挞，孩子吃得津津有味，母子俩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天下做父母的，无论贫穷与富有，大多会尽最大努力把认为最好的给孩子，我父母就是这样。
我小时候，家里一直不富裕，始终在温饱线上挣扎。初三我到镇上读，住校，九月份入学，转眼就到了冬天。该添冬衣了，原来在家附近走读时一直穿母亲做的贴身厚棉袄，棉袄外搭一件单层罩衣，没有外套棉袄，更没有羽绒服。鞋也一直是母亲做的黑色布棉鞋，鞋里面夹棉花。对我们来讲，镇上可是大地方，我的成绩好，学校里有好几个老师从前都认识父亲，父亲却从不提起，也不与他们见面。可父母也是有想法的，他们决定给我制备一套新行头。
为此，父母接连到镇上赶了好几个集，看东西，比价格，回去想办法凑钱。集市离中学有几分钟的距离，有一天在我们课间操时间，父母兴冲冲地拎着大包小包来找我，说是给我买了羽绒服和皮鞋，让我赶紧试一试，不合适好回集上换。所说的羽绒服并不是真的羽绒服，八十年代末，我们都没见过真的羽绒服，这样轻飘飘的晴纶棉袄，比家做的沉甸甸的厚棉袄显得高档了许多，大家都叫它羽绒服。这件藏蓝色的晴纶棉袄面料光滑，很宽松，没什么样式，母亲说：“来看了几趟，都是这样式，适合男孩子穿，卖衣服的说适合女孩子穿的不一定啥时候能有货，这天都快冷了，就给你买了。”我当然没意见，那时候我也真没有爱美的心眼儿，女孩子讲究穿戴的天性还沉沉睡着呢。
皮鞋却是真的皮鞋。光亮的牛皮面，用现在的标准衡量皮面很厚，里面是平整均匀的厚里子，像一层薄毛毡，半高跟儿，我穿在脚上试了试，大小正合适。这双皮鞋花了50块钱，那时候50块钱是什么概念呢？两年之后我去城里读中专，一个月的生活费是100块钱。穿着皮鞋去家在镇上的同学家里，同学父亲对我说：“丫头把半张票穿在脚上了，你爸得卖小半车粮食。”我们习惯把百元钞票叫一张票，那五十元就是半张票了。的确，为购这一身行头，家里卖了一大袋黄豆和几只大鹅。
其实在学校里穿皮鞋不是很合适，也不舒服，但那时候农村还见不到旅游鞋，也没有休闲的意识，皮鞋是最好的鞋了。父母倾全力，给我买了一双他们认为最体面的鞋。
二妹也在家附近读初中了，见我买了新衣服也想要，父母不知道怎么又筹了些钱，给二妹也买了一件外套棉袄。刚巧给我买棉袄的那家有了女式的，因此二妹的棉袄是翠绿色、长款、收腰的，比我的漂亮多了。我倒没觉得什么，倒是父亲遗憾地唠叨：“这先买的还不如后买的好，小的倒比大的穿的好。”
当时父母还都穿着家做的衣服，不敢奢望买一件成衣穿。我都参加工作了吧，父亲才去县城的军人服务社买了一件军大衣穿，当时满意得不得了。
那双50元的皮鞋质量可是真好，那时学校要求不严，课间操跑步我都穿着它，我也是厉害，竟然没拐过脚。读中专了，我背着它走；毕业了，它随我去另一座城市。它是什么时候从我的身边消失的呢？我竟然忘记了，就像其它很多我想记住的事，后来还是陆续忘了。
但这双皮鞋我一直没忘，反倒因为父亲的去世想起它的时候更多了。比如看见卖葱油饼的妈妈做的纯白蛋挞，我就又想起它，想起同学父亲和我说：“丫头把半张票穿在脚上了，你爸得卖小半车粮食。”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