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与多情,不与长相守。空自凝眸,春风笑人瘦。盼如潮汐,一日看两回,归去同修。金山对雷峰。”
已经记不得几岁第一次看《新白娘子传奇》了,只记得那时还很小,和村里的很多人搬着板凳挤在一起,在别人家里用碟片看的,自此,开始了我与《新白》的初见。
这部剧在我心里占据了很重要的位置,距离上一次重温仅仅不过半年,不过这么多年其实都没看完整过全集,每次都只看前十集许白夫妻俩你侬我侬的婚后戏,感受两人间那单纯的爱恋,却总也不敢看他们后来的分离,而开着弹幕看,更是有一种在看喜剧的效果,让我经常笑的四仰八叉不能自已。
《小戏骨白蛇传》剧照而近来《小戏骨白蛇传》在网络上疯传,我又忆起了这部经典。看着片中那群小孩一板一眼的演绎,我的眼前好像摊开了一张古画,一滴浓墨滴落,在白纸上缓缓洇开,混沌的江南烟雨中忽而就浮起两人的眉眼——那是《新白》的许仙和白素贞。
中国仙凡之恋的小说从何时开始?也许是刘阮入天台?但那么多的故事,牛郎织女、聂隐娘、白素贞、洞庭龙女……却大都没有什么好结果。
我很不喜欢《新白》的结局,“一成仙来一成佛”,看似是神仙眷侣,但仙的太上忘情与佛的六根皆净在我看来真真是爱情的坟墓。所以打小时候起,我的《新白》在白娘子被镇雷峰塔,许仙出家为妻赎罪就结束了,因为在我心里,一直觉得如此美好的爱情该是与日月共存,而不是随着日落月升慢慢消亡。
直到长大才知道,这世上什么都不会永存,美好更不一定美满。
白蛇的传说更是如此。
在大多数白蛇的民间传说版本中,许白二人的爱情完全不似《新白》中那般美好,不说白蛇形象的纷乱芜杂,那个被叶童诠释的一往而深的许仙更多的则是负心汉的形象。
其中让我记忆最为深刻的,不知道是冯梦龙的《警世恒言》还是从其他民间传说中看到的两个版本,一个是许仙主动请的法海收了自家娘子,出家后更是不断加固着雷峰塔,似是觉得光是压着完全不能解恨。
而另一个版本则更为可怕,许仙在白蛇被法海收服后,更是将昔日恩爱的娘子抽骨制伞,我不知道许仙当时是什么感觉,我只记得初看之时,自己后背那浸入骨髓的冷。
《青蛇》有人说,女人深情,男人长情。
深情总被伤害,长情多被辜负。
女人总是在爱情初起时,像饮了一杯红酒,于半醉中在内心烧起一团火,义无反顾地扑向爱情的热油,要么如天边的火烧云,光华耀天;要么便像原野的大火,焚尽自己——从不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落入情网的女人,多半是爱情的殉道者。
这让我想起了茨威格的《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中的那个女人,只是看多了自家房客一眼,便在之后十几年的日日夜夜里,从豆蔻少女到风韵少妇,在他毫不知情的角落里,默默地注视着他的身影,注视着他暧昧在众多女人中的笑容桀然的身影。
我曾今认为她是爱情的俘虏,在爱情中低身下气的活着,但后来我再读时,才发觉她不曾作为任何人、任何感情的俘虏,她就是她,无比自尊,只是殉道在了爱情中。最后留下一份陌生女人的来信后,独自死去——
“你,与我素昧平生的你。”
何其悲凉!
当年在看那个“抽骨制伞”的故事时,曾翻到一张画,并不是什么名家之作,只是一个普通的插画师所作。摊开书卷,尽是大片的白宣,只在角落站着一个白衣女子,背对撑一把伞,伞面已破败似秋池枯荷,徒留伞骨惨白。
无风无雨亦无雪。
但那些悲凉却似大风,俱从那大片大片的白宣中涌出来。
白蛇伞——何其悲凉!
不过好在,我初见白蛇的故事,是与《新白》相逢,那沾着鲜血仇恨的白蛇伞不见了,留下的,是在断桥边枯了又绿的草丛中栖息修炼千年的白蛇,在江南草长莺飞的烟雨里,少年递上一把纸伞,于是在一千年里见遍了雨落雨停的白蛇,在这一天的雨里动了心,褪下最后一片蛇鳞,化作了白娘子。
在这一个季节里,在往后几十年的季节里,从初春枝头开出的第一朵桃花,到暮春落下最后一朵,我都愿意与你一起撑着伞,看枝头花开花落。
许仙不知道,一千年里,她只动了这一次心。
等他知道的时候,娘子已青灯古佛,而他也缚上僧衣,在雷峰塔前扫着落花。
可雷峰塔终是倒了,断桥依旧在……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