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江老先生
江老先生,就是江朝华老先生。
认识江老先生,时间不长,见过几次面,但他的音容笑貌已深深地刻入我的心中。
今年年初,我的过敏性鼻炎又犯了,让我苦不堪言。老朋友于红老师带我去看一位老中医。这位老中医,就是江朝华老先生。
到了江老先生家里,躺在床上休息的他,闻听我们来了,缓缓起身出门迎接。江老年近八十,满头银发,身体清瘦,眼眶深陷,眼神显得呆滞,面色有些蜡黄,说话声变得有气无力,看来精神状况不佳,但神志很清楚,也很健谈。弱弱的谈话声,透露出他高雅不俗的气质。
他抱歉家居简陋而拥挤,我也一眼看到了。这房间,属90年代单位集资而建的单元房。屋里陈设,没有奢侈豪华,哪怕是一丁点的点缀。在物欲横流的当下,守得住清贫的人家,已不多见。
江老先生得知我是中学教师,且喜欢书法,他说他很喜欢文化人,很敬畏书法艺术。这句话将我俩的心距拉近了,因为我也一直很敬畏文化艺术。他为我把了脉,问了病情,拿出几张发黄的旧处方笺,开始为我开药方。只见他握笔的手颤巍巍的,书写的速度很慢,一笔一画的细描,似乎很用力,写出的字有“屋漏痕”(书法用语)的苍劲。他说,眼睛昏花了,看不清楚字迹,手也无力,字写不好。问我可否看得清,并让我念了一遍处方确认。他告诉我,先吃两付,吃完再来换处方,坚持吃十多付。我问及看病开方的酬金,他说给亲朋好友看病开方分文不取。可见,他是一位重情重义之人,我对他油然而生敬意。
谈话中,得知老人自学成才,从过医又弃医从商开店做了翡翠生意。忙里偷闲看看书,写写文,出版过几个集子。他不慕权贵,不贪享乐,不喜欢抽烟喝酒,知足常乐,孜孜以求的是超凡脱俗的精神寄托。
临别,江老先生送我两本书。我好感动,烦劳这么高龄身体欠佳的老先生给我无偿的开方治病,已心生疼惜和不安,居然还送我凝结着一生心血的大作。如此情与爱,让我怎样才能表达对他的感谢之情啊?!
回到家,我一口气读完了江老先生送给我的两本书。一本是他的散文作品集《慈竹霜寒》,另一本是评论该书的文集《禅机妙语话红尘》。书中,他如同聊天般地讲述与家人朋友间的种种往事。江老先生是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他的作品得到了文化界同道中人的广泛认可和赞誉。他那么艰辛、那么友善、那么纯情无私、那么平凡,却做了我一直想做又没做的不平凡的事----写作,成就了他不平凡的作家梦想。突然,我想到了最近网传已沉睡了300多年的清朝袁枚的一首小诗《苔》:“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这,不正是江老先生一生的写照吗?苔花虽小如米粒,却生长在太阳照不到的地方,凭自身的力量开出牡丹般的花朵。这是何等的有梦想有毅力啊!
江老先生让我看到了他身上的文人风骨:不慕荣华,不攀权贵,不悲己微。他一边用并不宽厚的肩膀挑着家庭的重担,一边用爱心不辍的笔耕,撰写出一篇篇动人心魄的文字,绽放出十分灿烂的生命之花。这足以令我对他敬重有加。
吃了江老先生开的药,我的鼻炎好了许多。每天吃药,都会想起江老先生。
过年前夕,我带着亲手写的两副春联和一本有我书法作品的《永昌文学》去看望江老先生。
江老先生的身体更加虚弱了,单薄的身子像秋风中即将飘落的一片树叶,眼眶更深了,眼神黯淡了许多,脸色苍白,气喘得厉害。他刚住院输血回家两三天,几天来茶饭不思,全身疼痛。他随手翻看了几页《永昌文学》里我的书法习作,说很喜欢我的字,给我较高的评价。他说今年的春联已有人送来过,他更喜欢我写的内容。“得好友来如对花,有奇书读胜看春。福寿安康。”“山欢水笑春满地,人寿年丰喜盈门。福积泰来”。他对家人说,今年除夕就贴我的啦。接着
,又问我鼻炎好些了没有?我鼻子一酸,对他说:“江老先生,您就别为我操心了。现在,您该好好休养。此刻,最需要关心的人是您,而不是我!”他要我拿出上一次所开的处方,我连忙从包里拿出来,双手递给他。他接过处方笺,用双手举在眼前,纸片在他手中瑟瑟发抖,他无力的手仿佛力举千力,眼睛轻轻从纸上扫过后将处方笺递给我,从随身口袋里摸出笔,要我在处方上圈划减去几味药继续用此方。
“江老先生,您是这样的帮我,让我怎样才能帮您呢?”看着弱不经风的江老先生,我的心好疼好疼!
“江老先生,您的身体到底怎么了?”我将一直不忍心问的问题问了出来,担心惹他生气,没想到他坦然的告诉我说他患直肠癌,一年多来,没有接受医生的手术及化放疗治疗,一直用草药调理。他想有尊严地活着和死去。他说:“人总归一死,皇帝不也要死吗,顺其自然吧,没什么好惧怕的!”有些奄奄一息的他,神智不乱,头脑清晰,一再安慰着我和他的家人。他不悲伤、不纠结、不抱怨、不灰心丧气,积极乐观地面对人生,这也正是我们应该面对人生的态度啊。他说:“这辈子无怨无悔了,第一,我有一个好伴侣,她待我很好。第二,我的儿子很聪明孝顺。第三,我努力做了我想做的事。”这是他对其一生画上的圆满句号的总结吧。
我坐在江老先生的对面,拉着他瘦弱的手,含着热泪静静的听着他絮叨,似乎听他在高山流水间抚琴吟唱生命之歌。那琴音,很轻柔,很真切,丝丝弦弦拨动着我的心。我在心中默默祈祷:让江老先生好起来,顺利度过年关吧。
再次告别,江老又送了我好几本书。
“江老先生啊,你可以把书留给你的儿子啊!”
“我给儿子留了很多,书要给喜欢读书的人啊。”
我双手接过书本,感觉书沉甸甸的,它承载着一位老人的大爱之心!
谁料,年初二,噩耗传来:江老先生跨鹤西游了。我十分震惊且很悲痛,深感我等痛失了一位好医生,痛失了一位好作家,痛失了一位莫逆之交!深感他的家人痛失了一根精神支柱,痛失了一位顶天立地的好丈夫和慈爱如山的好父亲!
想不到,最后一次见他,竞成永诀。
江老先生,您的真诚和送我的书,将鞭策我继续
前进。您丰富的精神世界,将教会我永远做好自己。
江老先生,您一路走好,我永远怀念您!
王宝灵,保山市第六中学教师,电话号码13094369601,写于2018年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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