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記:阿喀琉斯,是凡人泊琉斯和美貌仙女特提斯的寶貝兒子。忒提斯為了讓兒子煉成“金鍾罩”,在他剛出生時就將其倒提著浸進冥河,遺憾的是,阿喀琉斯被母親捏住的腳後跟卻不慎露在水外,全身留下了惟一一處“死穴”。後來,阿喀琉斯被赫克托爾弟弟帕裏斯一箭射中了腳踝而死去。後人常以“阿喀琉斯之踵”比喻這樣一個道理:即使是再強大的英雄,他也有致命的死穴或軟肋。這就是至今流傳在歐洲的諺語“阿喀琉斯之踵”的來曆。任何一個強者都會有自己的致命傷。
看見這個老奶奶的一瞬間,我微微的怔了一下:她多像我二十幾年前去世的奶奶。她坐在人流穿梭的地下通道的台階上;她穿著一件碎花淡青的襯衣,灰白的頭發齊齊的用那種已經很少見的發卡別著,蒼黃的臉上滿布皺紋,兩頰深深的陷了下去,一雙還算精神的眼睛沒有目的的四處張望。若不是她身邊那個裏麵有一些零碎錢的白瓷缸(與其說是白的不如說已經變成了花的了),很難把她與乞丐聯係起來。
她的麵容和我去世的奶奶一樣,滄桑苦難中帶著慈祥。我不知道她怎會這樣?會有一個怎樣的經曆?也許她上街乞討不久,很明顯有點難為情和尷尬;四處張望,不知該怎樣說話,該怎樣討要?比起那些職業乞丐顯得很無奈!她隻是坐在那,白瓷缸裏的那些零碎錢說明進進出出的人群中,還有自願的捐助者。
在如今的城市裏,我們見到了太多的乞丐;形形色色,各種各樣,以不同的方式來進行著乞討。我自己早已被討要過無數次,也有高興滿意的離開我的,也有失望的離開我的;有時確實因為有事或者沒有多餘的,有時還會感到羞愧而匆匆離開。
今天從這個老奶奶身邊過的一瞬間,我突然感到老奶奶的一分錢或者一毛錢甚至一塊錢就裝在我的口袋裏。
我禁不住摸摸口袋,然後往外掏錢,才發現身上最小的錢是十塊錢。我翻遍了身上所有的衣兜,居然沒找出零錢。老奶奶仰著頭看著我,最後失望的低下了頭。也許她會認為眼前這個戴著眼鏡的小夥子能往她的缸子裏放上一些錢,哪怕是一毛錢;她沒有奢望十塊錢!而此時路過的人們大都說句“沒有零錢”或“她自己的兒女呢在幹嗎”之類的,然後揚長而去。
我一直認為,我的工作不錯,許多人都羨慕;每月的工資完全可以養家糊口;經常會對十塊錢,甚至幾十塊錢滿不在乎,可以隨便花掉,買盒煙,買瓶酒等等。因為我相信自己還年輕,有的是時間和精力會把錢掙回來。
當我把從口袋裏掏出的十塊錢又重新裝回口袋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是個窮人!已經窮得施舍不起十塊錢了,窮的已經沒有了憐憫之心了。當我恣意地揮霍年輕、時間和金錢的時候,已經想不起還有這樣一類的人群。
當我不由自主地繼續走路,再回頭看這位老奶奶時,老奶奶還是那樣尷尬的在那四處張望;而我的心中已經滿是羞愧和酸楚;她多麽像我去世的老奶奶,現在居然互不認識。她是這麽的無助,滿懷信心的希望我能放些錢,可是我依然和大多人一樣揚長而去。她會怎麽想?
我們都會活到這個年紀,都會辛辛苦苦一輩子。都會在年輕的時候拚命工作掙錢,以期有自己的一片天地。我們都會考慮到自己老了以後的生活,看著老奶奶滄桑的臉頰和矮小的身軀,她的錢呢?她為什麽會這樣?她為什麽這把年紀了還一無所有?
我沒法去問她,也不該去問她。她的處境也許是無助的,她的貧窮也許也是無奈的,也許往壞裏想她是故意而為之,因為現在的社會裏已經有這樣的一個職業。不管怎麽說,捫心自問的應是我們---大街上行走的每一個有錢無錢的人。一個可以是我們奶奶的老人,貧窮成這樣,我們誰能言富?
等再一次經過這個地下通道的路口時,已經看不見那個老奶奶了。而是一位蓬頭垢麵,張牙舞爪的男人,每當有人經過時就會全身伏地,以頭磕地,雙手朝上向路人討要。我準備了零錢但沒有給他,我不是因為沒見那個老奶奶不給,而是厭惡這種以卑賤的方式來乞討的行為,他用自己的身體,自己的尊嚴來作賤自己。他讓我看見了人性中令我厭惡的那部分,我們可以貧窮到乞討,但我們不能失去人格。
對財富的追求是人們的本能動力。雖然富貴可能會使人道德敗壞、冷漠無情;但是,貧窮更讓人的精神遭到摧殘,甚至喪失人基本的尊嚴和誌氣。貧窮對人的精神的蹂躪遠甚於肉體,它可以讓人失去自信、勇氣和對未來的希望。
無論是故事還是情節,抑或是表達的諷刺意味,都讓人感覺十分的悲觀,看似美好的社會和道德規範是如此的脆弱和不堪一擊,所有真善美的事物都如此輕易地就在一瞬間崩塌,這種失落和缺失才是如今人性的最大弱點。我的這個故事告訴我,也就是這麽一個關於脆弱和“自我玷汙”的社會,它告訴我們的是我們所生存的社會中人性的阿喀琉斯之踵。
一直以來都很敬畏《伊利亞特》這部史詩,但是看見的總是赫克托爾那傷心的一箭。光芒,刺穿的是阿喀琉斯的英雄之踵,刺穿的是樹葉遮擋的龍血背脊,刺穿的是人類靈魂最最弱的一部分,而我們也給它起了一個脆弱的名字——人性,它是人類情感的阿喀琉斯之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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