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小胖和魏波回来了,毛凤喜迎出来,说道:“你俩干啥了?”
魏波和小胖说了,毛凤喜放心了,说:“看个眼,抓你们干嘛?”
小胖把劫孙柱子的事儿说了。毛凤喜激动了,说:“那怎么样?劫成了?”
小胖说反正是跑了:“日本马队在后边追呢,俺们再就不知道了。”
魏波点头。
毛凤喜拿出吃的,叫他们吃点儿东西。俩小孩吃起来,猜是谁救了柱子哥。毛凤喜插了柱香,求佛祖保佑柱子没事儿。
晚上魏家福带回来消息了,孙柱子死了。魏波以为表哥没事儿了,一下懵了。
毛凤喜愕然,说:“不是跑了吗?”
魏家福说:“没跑成,脑袋中枪了,尸体被日本人拉回来了。”毛凤喜眼泪下来了,说:“我得去看看。柱子在哪儿?联队?”
魏家福不叫去,日本人不知道他们和柱子的亲戚关系,知道了要惹麻烦,秋田太郎会怀疑他们家是不是和孙柱子一伙的。毛凤喜易情绪化,不任性,明白这个道理。
魏波吃了两口饭,难过地直缀泣,吃不下了,到自己屋嚎啕去了。他脑子里有很多和柱子表哥在一起戏耍的回忆,现在变成眼泪了,哭的汹涌。哭完了,想到了报仇。
魏波小孩思路,得知道凶手才能报仇,他爹的意思,好像打死柱子表哥的不是日本人。
魏波记事儿起,日本人就在屯垦村了,这些日本人比当地人种的地多,收成也好。屯子里的人打猎、采药、挖参,日本人极少干这些,就是种地。他们种的那种稻花香大米非常好吃。一般大的日本小孩,魏波和他们认识,有时候一起玩儿。
早上表姑姥姥家来人了,他们得到了信儿,来接孙柱子的尸体,有表大爷、二表哥、和他们找的两个赶牛车的。
天冷,走的牛出汗了,眼睫毛都是白霜。
大人在屋里说话,魏波在院子里看牛。
这些亲戚和魏波家走动不多,魏波不熟悉。一会儿大人出来,去联队大院接孙柱子的尸体。魏波既害怕还想去,魏家福叫他在家看门。
小胖来了,拿了两块日本糖,一人一块儿。小胖和魏波喜欢老毛子的糖,俄国老毛子的糖块大,特别甜。
小胖说昨天日本人就把柱子哥尸体拉回来了。“我爹说柱子脑门中弹死的。”
魏波胆子不大,也不小,他害怕神秘的事儿,脸煞白,说:“我爹也这么说,可为什么不是日本人打死的柱子哥?我还想打听是谁打死的柱子哥,给他报仇呢。”
小胖说昨晚他二叔去家里喝酒,他爹说柱子他们逃跑,日本马队在后边追,怎么开枪也打不到前脑门,没准是他们自己人干的。魏波听得心慌,说:“要这样他们还救他干什么呀?”
小胖摇头不知道了。
毛凤喜先回来了,魏波没看见牛车,说:“娘,柱子哥呢?”
毛凤喜眼睛红红的,脸颊泪水淌过,留下了印子,说:“拉回去了,明天下葬。”
孙柱子家的屯子离魏波家的屯子有十里地,魏波要去送表哥,吃晚饭时他说了。魏家福看看儿子,说:“去吧。”
吃过饭,魏波去孙柱子住过的偏房,想看看柱子哥有没有东西留下,给捎去。
到处是雪,光线青白,屋子是暗的。魏波看着偏屋,下了会儿决心,小心翼翼地进去了。魏波怕看见孙柱子表哥在屋里坐着看书,住这屋时他没事儿就看书。看书是有学问的人。有两本书在炕上《水浒传》和《三侠五义》。
褥子下有封信,信封着,没说给谁。墙上有表哥的一件衣服。魏波眼里泪光闪烁,想嚎哭又哭不出来,咧着嘴。书表哥会留给他。信先留着,要有人找,就给那人。衣服给表哥带走。
转天一大早,魏波自己包裹了个小包袱,毛凤喜说:“波儿,拿的什么呀?”魏波说:“是表哥的衣服。”毛凤喜没说话。
马车在院子里,毛凤喜和魏波上去,魏家福“驾”了声,马车走了。
那会儿人死了埋在祖坟地里。到了坟地,魏波站在人群里看,一会儿流泪,一会儿凝滞,魂儿没了。不经意间,魏波看见远处白桦林边上站着个人往这边眺望,小孩眼尖,一眼把她认出来了,是浅草来满洲的宫二慧子。宫二家五个都是女儿,慧子是老三,和柱子哥好过。
魏波和宫二家老五茗枝最好,都喜欢小兔子,他们养了两只,魏波带回家玩儿,晚上搁在院子的窝里,叫狐狸吃了。茗枝比魏波小两岁,大哭,再不搭理魏波了。若干若干年后,樱桃小丸子诞生,和茗枝很像,只是那时魏波已经死了,要不又得哭一场了。
毛凤喜看见魏波走神儿,顺势瞅过去,她眼神没魏波好,影影绰绰,没看出是谁,说:“波,谁呀?”
魏波说:“是宫二家的慧子姐。”
毛凤喜懵懂了,她知道柱子和这日本丫头的事儿。满洲人不和日本人联姻,日本女人做满洲人的小老婆可以。
毛凤喜说:“这女子还挺有心的啊。”
人死了,入了土,尘埃就落定了。柱子哥好像不是,入土没两天,传说柱子知道一个金刚石矿,他是为这事儿死的。柱子出事儿前,日本人抓了一个可疑男子,从他身上搜出了一袋钻石,有二十多颗,个头都大。
毛凤喜说:“这是真的吗?”
传言绘声绘色。
魏家福不吱声。这不是好事儿,柱子出事儿前在魏家住着,有人怀疑魏家知道矿的消息。
魏家福说:“最近你们都警觉点儿,小心生人。”
魏波没全懂,爹说了,就点了头。
四
魏波到院里打弹弓,把个罐头盒搁到木垛上,瞄准了打罐头盒。有时接二连三地准,有时打不着。
有人在栅栏外叫他,是猎户侯九的小儿子,比魏波小一岁,叫侯有才,小孩们叫他“才子”。才子偷东西,他爹把狍子爪子化装成老虎爪去奉天骗钱,叫人抓了好几次。
良家小孩不和侯有才玩儿,魏波注重礼貌,对侯有才敬而远之。侯有才说:“波儿。宫二家的三丫头找你,在村北小树林。你快去吧,她等着呢。”
魏波小跑着去了。冬天冷,满洲的日本人穿戴和当地人不一样。他们穿棉裤,罩件裙子,女人不戴帽子,用头巾裹着脑袋。天太冷,宫二慧子披了件棉猴,看见魏波,说:“大冷的天,给波儿添麻烦了。”慧子鞠躬了,魏波哈了下腰,说:“那天葬礼,看见姐姐在树林那儿了。”
宫二说:“柱子君是个好人,想送送他。只是,我不便于靠前,就在树林那儿了。”
宫二慧子有些叹息。
魏波把柱子死的事儿说了,宫二好像第一次听说,很震惊,说:“哦,是嘛?”
出事儿前孙柱子和宫二见过一面,给了宫二三颗钻石,说叫她换成钱,买些东西。他俩想在一起,计划去外地,宫二装成中国妇女,想不到柱子死了。宫二说:“这样的话,拜托波君把钻石转给柱子的父母吧。”
柱子给宫二的,应该留下吧,魏波局促。宫二把烟荷包递给他,里头是三颗挺大的钻石,晶莹剔透。魏波拿出颗来,说:“是柱子哥给的,你留下一颗吧。”宫二迟疑了下,接过去了,说:“哦,谢谢您了。”
宫二走之前鞠躬说:“拜托了。”魏波说:“嗳。”憋吃了下,说:“茗枝好吗?”宫二恍然,说道:“哦,茗枝挺好的,我告诉她您的问候吧。”
魏波给柱子家送钻石是第二天,柱子葬礼后柱子父母住在屯子里,没进山。魏波带着屯子里小孩滑雪用的小爬犁,上坡徒步,下坡坐爬犁。
柱子的两个姐姐在家陪老人。
魏波说了宫二慧子,把钻石给他们了,说:“姑姥姥,姑老爷,我没和娘说,我回去了。”
魏波回到家中午了,毛凤喜说:“你去哪儿了呀,小胖来找你找不着。”
魏波说去滑雪了。
魏家福回来了,带了两个人,是东北行署的官员。有人举报说华日矿超出了中日满洲协议的范围。官员说:“徐浩三是挂名的矿主吧?”魏家福迟疑说:“好像是这样。”
魏家福请他们来家里吃顿便饭。毛凤喜炒了鸡蛋,给魏波盛出点儿来,端上去,又炸花生米,下面条。
炒鸡蛋很香,魏波三下五除二吃掉了。
魏波去找小胖。小胖在门口抽嘎,说:“你去哪儿了,到处找不着你。”
金刚石的事儿魏波没说,道:“去看柱子哥了。”
小胖没话了,两人一起抽嘎。小胖爹回来,看见魏波,石铎泽说:“波儿,你爹在家吗?”
魏波说家里来了客人,爹陪客人吃饭呢。石铎泽不想见魏家福,写了个纸条,说:“把这个给你爹,送去你俩再玩儿。”
魏波和小胖去了。家里还在喝酒呢,魏波把纸条给爹说:“小胖爹给你的。”
吃过饭,送走行署的人,魏家福躺了会儿,去联队部了。石铎泽说日本人找他。
秋田太郎在看份日文报纸,叫卫兵倒了茶,喊了参谋官小野。满洲人和日本人打交道多,不拘束,魏家福说:“中佐找我?”秋田拿起个荷包,倒出两颗钻石。
这东西魏家福认识,看着,不知道秋田太郎什么意思,开玩笑说:“秋队长,这个我可买不起。”
秋田微笑,看不出日本人的心思。秋田示意了下,小野出去了,一会儿把孙柱子的哥哥大柱子带来了。大柱子样子紧张,看见魏家福说道:“大表叔,您救我!”
大柱子露了下脸,被带回去了。魏家福有点儿迷惑,说道:“秋田队长抓大柱子是什么意思?你们已经处死二柱子了,这是要叫孙家绝后?”秋田太郎说:“哦,这个吗…”把两颗钻石的事儿说了,道:“钻石矿在什么位置家福君恐怕知道吧?”魏家福不是装的,是懵,说:“我不懂秋田队长的意思。”
参谋官小野说,他们得到情报,钻石矿应在日本管辖区内,随便开采是不可以的。大清朝在日俄战争后和日本有个协约,规定日俄铁路十五公里范围内属于日本管辖区,满洲国也予以确认。这些魏家福不清楚,说:“这事儿我主持不了,你们得照会皇上解决。”
秋田太郎说日本外务省已经照会了,没测定前,村民已经在偷偷开采钻石是不能接受的。
魏家福懵头了,满洲这一带发现钻石去年传开的,说是两个英国人发现的,传说是这样,具体的没人知道。
秋田太郎指指桌上的钻石,说:“魏屯长,你可知道这两颗钻石的来头?”
魏家福摇头,秋田说是魏家福的儿子魏波上午给孙二柱家送去的。
鬼子一般不撒谎,魏家福吓一跳,说:“鄙人不知,可否允许我回去一问?”
秋田太郎同意,说:“家福君可以考虑和我们合作开采。”
魏家福想到行署官员找他的事儿,话到嘴边,没说,行署出面更合适。
回到家把魏波喊回去一问,魏家福有些不知所措,脸白了,吓得。
毛凤喜紧张,说:“日本人怎么会知道?”
魏波把经过说了,害怕地站在屋内。魏家福说:“你说的都是实话?”
魏波“嗯”了声。
魏家福去联队部和秋田说了。
魏家福晚上问魏波说:“钻石的事儿,你还知道什么?”
魏波摇头,信的事儿他没说,不能随便告诉人,爹娘也不行啊。
晚上魏波在自己房里对着油灯照柱子那封信的信皮儿,里头能看见有封信笺。魏波想打开看,最终还是没打。
五
魏家福找了蔡队长,老蔡说孙大柱给放了,钻石没收。
毛凤喜惦记这事儿,怕日本人再把大柱给杀了。
魏家福有自己的看法,说:“老大不如二柱子,全说了。”
毛凤喜说:“老大没见过世面,八成给吓坏了。”
半夜里传出一声闷想,睡觉轻的震醒了。魏家福坐起来,听了会儿,除了风雪声,没再听见别的,躺下睡了。
早上老武来了,表情倏然。华日矿昨晚瓦斯爆炸了,下矿的给人堵在了里头,说:“咱们屯子有六个外户人家。”
外户是来屯子租住的人家,闯关东的,当地人下矿的少。
魏家福和老武去矿上看看。下矿的人家得到消息,到矿上来了,不少在哭泣。
矿长徐浩三五十岁了,一宿没睡,召集抢救队救人。炸的很厉害。食堂熬了粥,随便喝。徐浩三喝粥呢,渴的慌,当水喝。魏家福和老武各自盛了碗。魏家福说:“多少人在井下?”
数目碰过了,徐浩三说有十二个人在下头。老武说:“能救上来吗?”徐浩三不高兴,说:“这个谁他妈知道?”
到了中午,有尸体被运上来,群情躁动。徐浩三站在家属待的修理车间的门口,说道:“各位父老,谁也不希望发生这种事儿,万望各位节哀顺变,节哀顺变。厂里会给死者补偿的。…”
秋田太郎联队一小队日本兵来帮忙维持秩序,带队的军曹山本家早先在九州开矿,死人的事儿见多了,见有人躁动,山本说话难听,道:“八嘎,吵闹什么?这个活儿总是要死人的,不知道吗?”
大家不让了,山本开了枪,是朝天上打的。
徐浩三、魏家福和老武跑出来。
徐浩三说:“山本,你干什么?”
山本生气,说他们闹事儿。日本人尊重级别,级别高就听你的,徐浩三叫山本回去了。
魏波和小胖躲在远处看。小胖说:“俺爹说下矿危险。”
魏波看见抬出来的尸体,紧张的慌,说:“又抬上一个来。”
到了下午,清理完了,一共死亡了八个人,有四个是屯子的,魏家福说:“徐矿长,补偿得到位,死的这些都是后生,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
徐浩三叹气,和老武、族人打了招呼,四户人家送了钱和粮食。矿上赔每人五十大洋。徐浩三强调煤挖的不好,矿上没钱。有人贴了标语,说矿是日本人投资的,钱叫日本人拿去了。秋田太郎想平息这事儿,给追加了五十大洋。
魏波和小胖在屯子南边的街市上看卖鞭炮的,要过年了,小孩们一年最高兴的就是这时候。卖爆仗的点燃自家的鞭炮,比谁的炮仗响。小孩们去捡拾未炸的炮仗,单蹦放,“啪”一个,“啪”一个。
正玩的欢腾,一个人叫魏波,道:“小波!”
是二舅,二舅前两年在魏波家住过,带魏波去山里打猎。魏波喜欢二舅,说:“呀,二舅,你来了!”和二舅回家了。
毛凤喜问及家里的情况。魏波娘是安徽人,到上海住了。二舅毛凤全说家里都好。他三十出头,瘦子,一双小眼睛,老像在微笑。
小孩喜欢的做爬犁、弹弓、弓箭二舅都会。
娘家舅在满洲是重要亲戚,魏家福买了酒肴,毛凤喜做了热菜,吃喝起来。
二舅在满洲过节,魏波高兴,第二天和二舅去网鱼,砸开河溜子上的冰抓鱼。魏波把表哥孙柱子的信掉出来了。
魏波怕信被娘晒褥子发现了,白天带在身上。信湿了,魏波紧张,搁石头上晒它。
二舅说:“怎么还带封信出来?”
魏波把柱子表哥的事儿说了。
二舅说:“这样不行,晒干了,信纸粘在一处,没法看了。”
魏波说:“那怎么办?”
毛凤全说:“得把信打开,展开晒才行。”
魏波迟疑,说:“这是柱子哥的信。”
二舅摸摸魏波脑袋,说:“柱子已经不在了,你只有看了信,才知道他要干什么,没准你还可以帮他。”
魏波看着眼前的森林,拿不准,点了下头。信是张图,外国字儿的,有横线、竖线,箭头,就一行字儿:“他们在鬼洞,有一周吃的。”
魏波看不懂,说:“二舅,这是什么意思?”
毛凤全也不懂,大概其地说:“像是坐标图。鬼洞应该有人,咱们去看看?”
鬼洞在山深处,进去出不来,小孩们不敢去。魏波一说,二舅笑了,说:“小孩出不来,二舅还出不来?”
已经中午了,抓了两条鱼,一只兔子,毛凤全说:“这样,明天一早咱们早走,今天就算了。”
第二天一早两人出门了,毛凤全拿了枪,一支猎枪,一把“大镜面”驳壳枪和滑雪板。中午到的鬼洞,鬼洞闹鬼,小孩不敢来。魏波害怕。
二舅笑,说:“跟着二舅,不用怕。”
魏波紧跟着二舅,洞内很安静,还暖和,有热气,魏波说:“不是有人吧?”二舅懂的多,说有地下河,河水温度高,从缝隙冒热气。
正走着,魏波吓着了,他看见两个人倒在干草上,像是死人。魏波拉住二舅的衣襟,这两个人很像鬼,长得和他们不一样。二舅说:“别怕,已经死了。”
没有什么动静。二舅把枪插回腰里,过去看。魏波站在原地不动。二舅说:“死了些时间了,是外国佬。”
魏波小心地走过去。
俩外国人已经死了。边上有搪瓷缸子,白酒瓶子。他们像腊人。魏波说:“是老毛子,二舅。”
有两个包,一个大行囊。包里有地图,本子,二舅拿出来看。是洋文。魏波说:“二舅你识洋文啊?”
二舅说:“大概意思,看不全懂。”
这俩是英国的探矿工程师,翻看笔记本,发现了东西,毛凤全叫魏波把信拿出来,信是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张一样。毛凤全四下看了眼,说:“我知道怎么回事儿了,柱子把他们关在这儿的,柱子被打死了,他们出不去,吃的东西没了,给饿死了。”人给活活饿死,魏波愕然。
这俩人的背囊里有皮衣,二舅叫魏波穿,魏波不敢穿死人的衣服,二舅穿棉袄外头了,说:“怎么样?”魏波说:“好看。”二舅说:“穿着了,要不也浪费了。”
两人出来,二舅知道怎么走,洞内一样的支洞有好几个,走错了,就出不来了。
他们出来,魏波说:“这两个洋人怎么办?”二舅说:“两个办法,一个是不管他们,让鬼洞做他们的坟墓,再一个,就是告诉警署的人,叫他们想办法。”
魏波和二舅返回了,魏波说:“还是叫他们入土为安的好。”二舅说:“行,那就告诉警署声,说咱们去玩儿偶然发现的。我告诉他们。”
回去的途中路过孙柱子的坟,魏波想去看看。毛凤全掏出怀表,说:“看看就走。”
六
柱子的坟前有个和尚,点了香火。坟头的雪被打扫过了。和尚回了下头,冲坟作揖,站到一边儿,说:“小孩,来祭奠孙柱子?”
魏波点头,说:“他是俺表哥。”
魏波跪下,想起往事,眼里挂上了泪花。磕了三个头,魏波站起来,准备与和尚告别回去。毛凤全点了支烟搁到坟前。
和尚看看那烟,说:“小孩,我想向你打听个人。”
魏波说:“好。”和尚说孙柱子有封给他的信,他一直没收到,听说他亡故了,想去这户人家问一下。
魏波心跳的厉害,还没说话,二舅说:“信没听说,不过你打听的人家,就是我们家。”
魏波点头。和尚作揖道:“阿弥陀佛,这样太好了。”
三个人一同回屯子。途中和尚去方便时,魏波憋了半天了,说:“二舅,这和尚是找信的,怎么不告诉他?”
毛凤全说:“柱子的信是个迷,什么意思咱们还不知道,还死了两个洋人,这和尚是好人坏人得弄清楚再说。波儿,你听好了,这事儿不简单,柱子为这事儿死了,你是小孩,不要卷进来,装做不知道,有二舅呢。”
他们继续上路,魏波想二舅的话,挺害怕的。到了魏家,和尚说了信的事儿,魏家福和毛凤喜一头雾水,毛凤喜说:“没听说信的事儿,波儿,你带大师去柱子的屋找找。”
魏波做贼心虚,“嗳”了声出了屋,和尚跟在他后边。
二舅跟出来,说:“现在我住那屋,一块儿吧。大师可有法号?”和尚说:“悟智。”
二舅睡的床是柱子早先睡的,毛凤全到处翻腾,没有找到信。魏波说:“这两本书是柱子表哥的。”
悟智拿过书,翻看了书页,没夹着信,说:“再说吧,许他放在哪儿了。魏波小朋友,寒空寺远吗?”
这个魏波知道,说:“师父吃些东西,我带师父去吧?”悟智微笑,同意了。喝了粥,吃了窝窝头,咸菜。
两人去寒空寺。午后的阳光暖和,悟智穿的不多,魏波说:“师父你不冷吗?”悟智笑,说:“我习武,抗冻的很。你习武吗?”
魏波腼腆,脸红了,说他什么也不会,没有人教。悟智看看魏波,说:“你可愿意学武?”
魏波点头,说:“愿意。”
悟智说:“那你明天早上五点到寒空寺南面的山坡上等我。”
魏波拿不准真假,屯子里冬天没人起那么早。魏波想到了一个问题,说:“师父知道寺院在哪儿吧?”悟智微笑,说:“为何?”魏波说:“师父叫我到寺院南面的山坡等,师父就熟悉那儿。”悟智笑:“早些年我来过。你二舅是这两天来你们家的?”魏波点头:“两天前。”悟智说:“要是找到信了,你来告诉我一声可否?”信就在魏波身上,他心虚,说:“好。”看见寺院,魏波说:“师父俺回了。”
悟智点头,看着魏波走了。
魏波被练武的事儿愁着了,他愿意学武,悟智师父是说说,还是真教他?一夜没睡好,四点多穿上衣服,魏波不知道去不去寺院南山坡,在屋里猫了半天,还是想去看看,溜出去跑了。
天还没放亮,外头真冷。到了南山坡,悟智师父已经在一块儿石头上打坐了。妈呀,幸好来了,悟智飞快地跑过去,叫道:“师父!”
悟智说:“可塑之才,你很聪明孩子。”
书上说学武术要拜师,魏波不很懂,跪下给悟智磕头,学着书里看的,说:“师父在上,受弟子一拜。”
悟智吓一跳,说:“波儿,你拜过别的师父?”
魏波说是从书里学来的。悟智点头,教授魏波基本的动作,说:“为师不知在此能留多久,我会教授你很多,你要勤加练习才好。”
魏波做了保证。悟智后来说魏波“吾才可用”,魏波练的有板有眼。悟智说:“世事多变,退回一百年,波儿许会纵横江湖啊。”
每天一大早往外跑,毛凤喜发现了,说:“波儿,你每天一早就起来,出去干什么去了?”
魏波把练武的事儿说了。魏家福听了不反对,说:“过些天除夕,问下你师父可否来家里吃顿饭?”
管事员老武来了,魏家正吃早饭。警队长老蔡碰上老武,说昨天下午出事儿了,山本军曹到鬼洞去找两具尸体。老武说好像是两个英国探矿队的人,困在鬼洞了,两人都死了。毛凤喜说:“叫日本人打死了?”
老武不知道这个。魏家福说:“上午叫族人们开个会,碰碰头吧,这局势不妙。”
老武走了。二舅吃完到院里抽烟,魏波出来,二舅说:“奇怪,我跟警署说了,怎么日本人去了?”
魏波摇头。毛凤全说准是警署有日本人的奸细,叫魏波在外头少说话,别惹祸上身。魏波应了,去找小胖玩儿。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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