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6月30日凌晨,那天整夜爸爸都没有上床休息,一直坐在妈妈才卖了两天的新轮椅上沉沉欲睡。以前买过的轮椅都已经不能匹配目前爸爸日益难以挪动的身体,病魔已经渐渐夺走了爸爸躯体行动的自由而让他寸步难移。
就在8月中旬的一个周末,爸爸又一次感觉身体严重不适而入延安医院治疗,由于重症病房人满为患,爸爸没办法只有安排睡在贴着病房地板的担架上,病房里空气浑浊,病人的哀嚎声、监护仪器单调而此起彼伏的鸣声让人心烦意乱。而爸爸又不得不躺在地板上承受这一切,所以他一直都叫嚷着不舒服,要出院回家。当时我对他在病房中急躁情绪也表现出不该有的情绪,索性在第二天清晨就办理了出院手续。
本来,妈妈想要么当时转院就去滇池路中医院入院治疗,毕竟那儿的就医环境起码没有这般凌乱不堪。如果当时采纳了妈妈的建议,或许爸爸能在近80岁的劫难中闯关。但是,那天并未采纳妈妈的意见。甚至考虑到费用问题,120急救车四百元送到家的服务也放弃了,在那个细雨濛濛的清晨,母子俩把动弹不得的父亲用轮椅推到我的车旁,叫了一个路过的好心中年人帮忙把父亲挪上我的轿车,又把爸爸接回家里。
到了小区后,把已经完全不能动弹的爸爸从车后排挪出来,我蹲下身子,几乎弓成7字,把爸爸背在背上,而家在六楼,由于房子建成的年代久远,是没有电梯的,于是妈妈和一个小区保安的帮忙抬着爸爸的腿扶着屁股,我们三人把重逾70公斤的爸爸盘上了六楼,我也知道爸爸在整个过程里相当痛苦,但不把他搬回家里,让他忍受这短暂的生拉硬拽的疼痛,难道让他就一直睡在脏兮兮的楼梯间么?
这一次脑梗后,爸爸腿部力量虚弱到连起码拄着拐杖都无法站立了。也是因为这原因,家里小珠和爸爸都由妈妈来照料,我想一个老人,何以承担如此重负,于是提出爸爸去养老院的提议,爸爸为此不悦,甚至说我是不孝子。但是,目前爸爸的身体状况,手脚包括整个身躯因为脑梗,失去了几乎所有力量,别说妈妈无法照顾,就连我想把爸爸从轮椅上搬到床上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后来据小珠说,爸爸在6月30日凌晨3到4点间,还叫老妈起来给他把尿。接着,他就一直打着均匀的鼾声。妈妈以为爸爸还没醒,早间还打了一个电话给我,告诉我爸爸还在睡觉一直没醒。
下午,我打电话问妈妈,妈妈说爸爸还未醒过来,我觉得出了大问题,让妈妈无论如何要叫醒爸爸,但是,爸爸一直不醒。回家看到爸爸就这么耷拉着脑袋,呼呼的鼾声确实像再熟睡中,但是当我跟妈妈要来手电,我撑开爸爸左眼的那一刻,爸爸一行清泪涌出外眼角,快速滑过面颊,瞳孔对光没有丝毫反应。我联系了120,同时也联系在江苏徐州的二哥速回。
救护车把爸爸送到医院检查,确认已经梗到脑干,在核磁下已经成影,体温调节障碍,身体开始持续高温不退。医生说,已经无法通过注射药物来降温,只能采用物理降温的方式。后来也就仅仅半天时间,爸爸屁股和脚跟就烧出了大水泡。在重症病房里熬了两天,亲人陪护也较不方便,于是7月2日转到普通病房,当天二哥给爸爸理了头,妈妈给爸爸擦洗干净身体。晚上,二哥叫我过去医院,说大哥带着孩子过来了。在病房里,一家人守着爸爸,天明时分,我请了假没有去上班,确实也没有心情去工作了。爸爸的脉搏依旧维持高位在190以上,我很希望爸爸的脉搏和体温可以降下来,但其实也能隐约感到不遂人愿的事还是要来,还是听由天命吧,若能挺过去,那爸爸又算又挺过一关,虽然一个家庭现在就是一个烂包,但是还要继续。若挺不过去,那也就给生活,给妈妈和哥哥及我减压吧。但是,我还是跟小珠说,爸爸就是小强,顽强的他在这十年中,不知多少次急救入院了。但是这一次,也是最严重的一次,他没有再醒来。
7月3日早间,志强哥和志文哥到医院探望爸爸,看到他最后一眼。爸爸也就这样一直沉沉的保持着平静昏迷的状态,喉咙发出均匀的鼾声,但是身体里,正如他的剧烈跳动的脉搏,或许爸爸正在跟死神拼得天昏地暗。
就在志强志文兄弟俩走后不久,妈妈二哥他们下去医院食堂吃饭,叫我也一同下楼。我说,你们先去吧,我在这守着爸爸。我一个病房里,爸爸均匀的呼吸声和监护仪器的蜂鸣交织在一起。爸爸一直张着嘴,门牙已经松了,碰一下,感觉像是粘在橡胶泥上似的。饱经磨难沧桑的爸爸,受尽病痛折磨的爸爸,健康和自由渐渐被从身体里抽空爸爸,就这么躺着,多希望他还能在从弥留中醒过来,我并不奢望康复,仅仅希望他的生命还能延续,只要他的心脏还在跳动,我们的前路才有期待和寄托,世间的很多遗憾还等着我去一点点弥补。
刚到12点,爸爸的脉搏很快就从180-190迅速下降到100以下,我匆忙呼叫了护士站,护士到病房查看了爸爸的症状后赶紧叫来了急救医生,推来急救设备,几个人把爸爸的床围起来,拉上隔帘,给爸爸做心肺复苏。他们让我到一旁回避时,我看到爸爸的脉搏已经降到了60。我又打了二哥的电话,坐在病房的角落,看着拉起的布帘医生忙碌的身影,眼泪吧嗒吧嗒的流个不停。我知道,我们终将告别。
2018年7月3日12时30分,经抢救无效,爸爸逝于延安医院。享年79岁,距他80岁生日还有两个月七天。今天是以记之。缅怀我敬爱的爸爸!
——2019年7月3日12时写于普洱市市委办公楼3-31,2024年7月4日0:58份修改于北城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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