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赛虎

我喜欢狗，主要是喜欢它的忠诚和可爱。

大约在我七、八岁的时候，有一天，我正要到村口去玩耍，抬头就看见村里的祠堂门口有一群孩子正在吆五喝六的将一只小狗追来撵去，有的还用小土块投向小狗。那是一只和成年猫大小一般的、已瘦的皮包骨头的小狗。当我走到跟前时，它已精疲力尽、软瘫如泥般卧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是用它那双近乎哀求的小眼望着我，而我却也无能为力，因为我比他们都小，我不能阻止他们的所作所为！我就只好站在那儿静静的看着那只小狗。不一会儿，他们似乎再也无法从这只小狗身上找出更多的乐趣了就一一散去。这时我才作贼似的将那只小狗抱回家，母亲问我从那里弄来的，我便把情况告诉了母亲，当时我们家里有四个孩子，家境也相当贫寒，母亲却答应我收养了这只小狗。虽然当时也不懂什么叫善良和宽容，但是现在想起来我真为我有这样一位慈祥豁达的母亲感到自豪！

        那条狗到家的当天晚上就吵了一宿。第二天我起床一看，满屋子的屎尿。母亲就对我说：“算了吧，咱把狗送给别人，你看你哥你姐还要上学，如果每天再这样的吵让他们第二天怎么上学？”听完母亲的话我点点头同意了。下午放学后母亲就让我哥将狗送到了河对面的那个村子旁边。没想到，到了夜里狗又回来了。晚上吃饭的时候母亲当着我们的面说道：“也许这狗和我们有缘，索性就把它留下来养吧。”我当然很高兴，哥哥和姐姐的脸上却有几分无奈。

        我给小家伙取名赛虎。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一天天变得干净、健壮和懂事了。而且愈来愈聪明，所以就更加的讨人喜欢：它从不挑食；也从不吃陌生人给的东西。外人来到院子，它先是叫几声，如果家中成员和外人一答腔，它便悄无声息。深夜里，稍有风吹草动，它便狂叫，那声音足以使盗贼胆战心惊！但是它从不主动攻击别人，除非你对它敌意恶行在先。每天放学的时候，它总是在五十米开外就迎了上来，前爪子搭在我的双肩，一条红而长的舌头在我的脸上舔来舔去。只要我在家，它总是和我形影不离。别人欺负我的时候，它总会朝他大叫。有时放学后我要去拔猪草，它总会跟着我，来回我都会让它帮我“拎”着担笼。有几回它还帮我抓到了兔子呢。记得有一次，我病了，几天都没去上学，它便在我的床头转来转去，时而呆呆地看着我，时而又用头蹭蹭我的身体，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看着它那可怜的神情我伤心的抱着它的头哭了。它太通人性了！就这样，我们在宽松快乐的氛围下都慢慢的长大了。它也由原来瘦小单薄的身躯逐渐变得彪悍威武而深受周围人的喜爱。可是谁知道不幸和灾难却正在向它走来。

        那年夏天的一个暑假，母亲打算和我一起到山上去拔草。因为家里养了几头猪，粮食短缺，所以在夏天的时候就要给猪准备冬天的饲料。每年夏天我们都要上山拔草，然后打碎了晒干再存放到席包里以备冬天之用。我们往往一去就是几天，回来的时候，车子装得满满的就好象拉回了一座山。那天天还没亮，我和母亲就出发了。我们大约走了有二十多里路的时候，我一回头猛然看见赛虎也跟来了。它可从来没出过远门，我便呵斥它回去，它便蹲在地上可怜巴巴的看着我们远去。可是当我和母亲走了几里地我一回头时，我看见它再次跟了上来，我就怒冲冲的瞪着并用手指着它大声的让它回去，那样子就象一个首领在武断的向手下发号施令。它可能看见我真的生气了就满脸不解的看了我一下然后扭头走了。

三天后，我们满载而归。临近家门的时候却不见赛虎来迎接，这可是破天荒的事。我急忙回去前前后后的找，却不见它的身影 。我就问姐姐，她说：“自从你们走后它就一直没有回来。”“这下糟了！”我心里想：“这回它肯定是丢了，或者被人打死，要么被人家逮了据为己有。”我的心里便是一阵撕裂般的痛，几乎急得掉下了眼泪。

两天过去了，它没有回来；一个礼拜过去了，它还是没有回来；十天过去了，它仍然没有回来！此后的几天，我每天天没亮就起来在它的窝里去看，总希望它会静静的卧在那儿。可它终于没有回来，我彻底绝望了。就一个人经常躲在房子里呜呜地哭，饭也不想吃，觉也睡不好。就这样，大概又过去了十多天，有一天晚上我起来小便的时候，忽然听到前门有响动，我浑身一哆嗦以为有贼，我连忙把母亲叫醒，心里想：如果赛虎在的话贼哪敢来光顾。可当母亲侧耳仔细一听，她脸上却露出了笑容，她激动的说：“泉儿，可能是赛虎回来了！”我高兴的一下子就跳下床，光着脚牙子就跑去开门，全然忘记了害怕。你想，如过万一是贼我不就惨了，可我那管得了这么多，我忽啦一下就拉开门，打开手电一看，呀！正是赛虎！我象拣了一袋金元宝似的狂喊：“赛虎回来了！”全家都醒了，隔壁也被吵醒，大家都被我疯子一样的深情逗乐了，我也会心地笑了！这时一低头我仔细看了看赛虎，它已完全变了样：瘦骨嶙峋，有气无力，没精打采；就像我刚抱它回家时一样，再仔细一看它脖子上还挂着半截铁索，后边的一条腿也断了。我不由得又抱着它的头哭了起来。这时我发现它的眼里也似有泪光闪动，我不知道这么多天来它是怎么过来的？在它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也无从得知。反正它现在是千真万确地来了！这就够幸运的了！此后，我们又相依相伴，回到了从前快乐的日子里！

      但快乐的时光并没有延续多久灾难就又一次降临到它的身上：死神终于将它接走，将痛苦和伤心留给了我，而形成了永久伤痛地的记忆！事情是这样的：我家的后院比较大，我妈养了几头猪，还养了一群小鸡，后邻家母猪刚下了一窝猪仔，它们常常浩浩荡荡地就冲了进来，有一次母猪竟然将几只小鸡都吃了，我妈让他们把猪圈好，他们不但不听还和我母亲吵了一架，由于父亲在外工作，他们人多势众，我母亲只好忍气吞声，就此作罢。可是有一次，天刚下过雨，那群猪又大摇大摆地进了后院，因为刚下过雨，它们把后院踩得一蹋糊涂，这时赛虎就“嗖”的一下就扑了过去，并咬伤了几头小猪。从此它们就再也不敢越“雷池”半步，后院又恢复了往日的安宁！可不安宁的事就将要发生，死神的魔抓正一步一步地伸向了赛虎！

那天下午我正在上自习，却看见赛虎像中了邪似的疯疯颠颠地跑进了教室，径直冲到我的跟前，吓得同学们一阵惊呼，我连忙跑出教室，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见它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围着我转了几圈，然后又像箭一样飞奔而去！我急忙跑回家问母亲，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只看见赛虎像被施了魔法一样满街乱窜，一会跑进张三家的案板底下，一会钻进李四家的猪圈，最后它头也不回的冲出村子。傍晚的时候，母亲在我家的地头发现了赛虎，他已浑身僵硬而死！

后来母亲猜测：可能是后邻家给狗下了耗子药。因为赛虎曾把他家的猪咬伤的缘故。赛虎是从来不吃别人东西的，可这次究竟是怎么回事？直到现在我也弄不明白。后来我和母亲就把赛虎埋在了我家的地头，村里有人看见狗膘肥体壮埋了可惜，就想挖出来吃肉，并答应给钱都被我一口拒绝了！此后好长一段时间我的情绪都很低落，总是沉浸在痛苦的回忆之中，我甚至都不敢看别人家的狗。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再养过狗，我无法忘记赛虎临死时的那瞪圆的双眼，那简直就像一幅画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这是一个近乎悲壮而真实的故事，我想它会一直留在我的记忆深处，因为它让人见证了一个非人的生命的可爱和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