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非花

作者: 梅柳影 | 来源:发表于2024-02-06 15:39 被阅读0次

    春已立,寒未消。立春的第二天,白天也只有几度,天总被冷飕飕的铅云封死,冻手冻脚,去爬山吧。

    山里空气清冽,满山还是绿的。南方的山很温暖人的,不会盈水枯山的大起大落,恒常的绿,渐变的绿,让人觉得一年四季都有生机。

    走进一片小山谷,有家山民在缓坡沟坎边,开几分地,种几畦正当季的莴苣、豌豆尖、蒜苗,  样样都水灵灵的,勾的人想在此支锅埋灶。他们 种的油菜也开花了,这么早,快赶上云南的了。 据说,有养蜂人追花,从南到北,就追油菜花一种,也可以从正月一直到秋末。

    莴苣

    然后看到山坡上几丛黄艳,坡地上有几簇粉红紫蓝,那些属于春天的花花,竟然都冷不丁的开了,完全不管还天寒地冻 ,说好的立春,绝不爽约。

    像有许多粉红的小鸟落在茎上,紫堇芊芊条条,粉嫩柔美,很让人怜爱。《诗经》里说“堇荼如饴”  ,“堇”古通“芹”,紫堇的叶片也确实很像芹菜叶。古时饥饿的人们把它当野菜 ,想不明白,她有慢毒的内质,苦苦的味道,当时的人竟吃出了饴糖般的甜,还有了成语“甘之如饴”。也难怪,古人还有“谁谓荼苦,其甘如荠”的感觉,和现在味道大爆炸相比,那时的人才能细细品出苦里的甘,贫瘠里的丰腴吧。这些野菜,能救人危急,挽于困厄,想起来时,也总有许多回甘在心头。紫堇属于罂粟科,还有个阴森的名字叫“断肠草”。A面和B面总不能兼得,看她袅袅身影,带着春天的气息,除了美好,喜爱,还能有什么怨怼?

    紫堇

    旁边的小黄花叫“石海椒”,虽然也细嫩,但名字很爷们,是因为和辣椒之王——海南的黄灯笼椒一样的艳黄?就可以霸气侧漏,在江湖上留下两个煞名:“小王不留行”和“白骨树”,真是又辣又嗨,吓煞人。可以想象一下他的刀光剑影生涯,是“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或者“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此时,他在这深山里小小的静静的开落,真有点“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老派侠客的味道。 

    石海椒

    和石海椒一样艳黄的菊科植物“千里光”  就很低调了,实用主义的低调。不与秋末的大菊科花们媲美,满城尽带黄金甲那是他远亲们的事,他只在山里,吐纳第一缕春光。以前在河岸边,看到一大丛千里光,瀑布一样的挂下去,总把他认作报春花,其实他比报春花尽职多了。 据说”千里光”的专职是眼疾疗愈师,煮食花叶可以明目,让人一望千里,才有了这个名字。我也想拔几棵回去,熬水煎汤,一口喝下,等待奇效出现,这千年近视 ,能有十米清晰的光,就已经很开心了。

    千里光

    以前看琼瑶小说《穿紫衣的女人》,故事不记得了,对紫色的印象尤其好。神秘、深邃,带点忧郁、脱俗,和锦衣觥筹和浪漫有联系。坡地上那几朵紫花地丁,把这种印象又带回来了。刚刚开的几朵,纯纯的紫,小而幽深,像被魔法学院施了法的紫衣女人,想带走她,却又无从呵护。

    紫花地丁

    当年拿破仑很醉心紫花地丁,曾作为追随他的党派徽标。被流放到厄尔巴岛时,他发誓要在紫花地丁盛开时节返回巴黎。1815年三月,人们在他必经之路,洒满了紫花地丁。现在,法国的图卢滋,每年的2月还有紫花地丁节。为一种小野花定一个节日,只有浪漫的法国人 才喜欢做这种浪漫的事吧。

    紫花地丁

    荠菜竟然已经开花了不少,今年好像不等我再酝酿一下,还包不包荠菜饺子?艾蒿正萌萌的茸茸的冒出来,做艾蒿馍馍都嫌她们太嫩,还不够绿。其他的野菜我就不认得了,或许是人们口中的兔草、鹅草、猪草······然后一脚踩着走过去,太多太贱。

    泽漆

    今天稍微查了一下,大吃一惊,他们还有这样的名字:窃衣、蘩缕、泽漆······这些古雅的只有在《诗经》里才找得到的名字,怎么会是他们?就像熟视无睹的坐摊小贩,竟是网上大神,很错愕。刀郎在《花妖》里唱“你是那年轮上流浪的眼泪,我仍然能闻到风中 的胭脂味。”两个人在时空里兜兜转转,终于错过。我也差点错过了他们。

    窃衣

    于是想起来了,秋天,用无数细小绒毛的粒果,粘的我满袖满裤腿的,就是眼前这片像小芹菜叶的“窃衣”所为。春末开几粒苔花,初夏结一蓬绒果。望穿秋水,窃一件衣,无论霓裳羽衣还是曾布凡衣,能挂住希望就行。

    窃衣

    也许下次你再挂住我的衣服,我不会焦头烂额的了,暂时把衣变成帆吧,带走你的种子,给你一点念想,再帮你把梦抛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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