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跟姐姐上初中的时候,因为楼上刚搬来的特殊家庭,父母开始考虑搬家。
新搬来的邻居住三楼,那是看上去正常的一家三口,夫妻两人总是挂着老实木讷的笑容,待人客气,但客气里透出刻意的疏远,点到为止的邻里关系,有种说不出的生疏。母亲对邻居总是热情,因为那时候母亲除了照顾好姐姐,最大的乐趣,就是到一众邻居家里串门。没有邀请,母亲也足够自然地去楼上做客。我听到母亲敲开了门,但女主人似乎并没有要母亲进屋的样子。我好奇地打开门,偷听楼上的对话。
“真不好意思大姐,刚搬来还没来得及收拾,家里挺乱的,等收拾好了,我们正式邀请你来做客。”
母亲似有不甘,磨蹭着没有下楼的意思,对话中止了半分钟,不知道母亲想怎么应对这鲜有的尴尬。
“没事,我进去看看你们的格局,不坐下。”
女主人没有接话,一声凄厉的尖叫冲进了楼道。
“大姐,今天真不方便,家里还有点事,您先回去吧。”女主人颤抖而焦急的声音透出紧张,逐客令下达的简单明了,母亲退却了。
楼上“嘭”地关上了门,我还呆在那声尖叫中,下了楼的母亲看我站在门口,嫌弃又厌恶地瞥了我一眼,嘴里恶狠狠地骂了一句“小扫把星”。
晚饭时,母亲同父亲提及傍晚去楼上拜访的冷遇。
“怕是家里藏了人,躲躲闪闪的不让我进屋,屋里还有怪声音,不像正经人家。”母亲话说得露骨,姐姐皱了皱眉头,轻声说了句“饱了”,便放下碗筷离开餐桌。
“恩赐,一会妈妈给你洗桃子吃哟,吃这么少晚上会饿的。”母亲知道自己说了姐姐反感的话,讨好似的对着姐姐的背影喊。
周一清晨,母亲照例早早将我喊醒,让我去市场买三块钱的甜豆腐脑。我一直觉得加了辣椒吃得人汗噗噗的豆腐脑才够味,甜腻的味道不适合豆腐脑这么接地气的吃食。但姐姐独爱甜豆腐脑,每次去市场,都要老板来一碗原味豆腐脑,然后加上喝粥才会放的砂糖。买完回家,走到楼下的时候不过六点多钟,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风一样的从陡斜的楼梯上奔了下来,脸上是亢奋到极点的扭曲,明显哑了的嗓子低声发出怪叫。男孩身后的妇人显然跟不上男孩的速度,出了一脑门的汗,一绺汗湿的头发粘在脸颊,几根甚至刺到了眼里,顾不上拨弄,只是急急地跑。我愣在原地,直觉那妇人眼熟,却也想不起是谁。母亲从厨房的窗户探出头,“快回家!”我回过神,小跑着往家里赶。
“妈妈,我刚看到楼上阿姨了。”话说出口,我意识到自己已记起那妇人是谁。
“嗯。”母亲有心事似的,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接过我手中的豆腐脑。
早饭时,母亲给姐姐倒了满满一碗甜豆腐脑,剩下碎的厉害的渣子倒在了我碗里。
“恩赐啊,你碰到过楼上的邻居吗?”
姐姐捧着碗没有抬头,轻轻地点了一下。
“那你有没有跟楼上的小哥哥讲过话呀?”
“没有。”姐姐放下碗,“我没有见过那男孩子。”
姐姐总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也没有疑惑母亲莫名其妙的问话。这样的性格让母亲很是喜欢,我的好奇却常常引起母亲的不满。
“你如果看到了那个男孩子也不要同他讲话,离他远点呀。”母亲犹豫而担忧地对姐姐说。
姐姐又捧起了碗,低着头,闷闷地回了 句“嗯”。
放学回家,我照旧搬出圆桌做功课,下了班的父亲被母亲喊进卧室,母亲瞅了一眼姐姐的房间,悄声掩上房门。
“老公啊,我今早从窗户看到楼上刚搬来那家的小孩,样子怪怪的,一看就是有问题,你说跟这样的孩子上下楼住着,会不会对恩赐不好啊。”
父亲听了表情凝重起来,没有说话,只严肃地点了点头。姐姐的寡言像极了父亲。
从那天起,父母就经常讨论搬家的事情,但因为家里并不富裕,房价却在只升不降中节节攀高,搬家也只停留在了父母的言语里。后来发生的事情,却让父母把搬家真正提上了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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