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子

毛子本名不叫毛子，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只是听村子里的人谈及到他：半吊子（就是疯傻一类的意思）。

关于他的故事，我或多或少地听过一些。故事有许多版本，不过众说一致的事实是他疯掉以前还是位老师，在乡上的中学教书。至于疯掉的原因则是各有各的版本，有人说他是因为同为老师的妻子出轨一怒之下就气傻了，也有人说他因为忍受不了丧子的打击失了疯等等。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疯了的时候还年轻。

小时候，大人老是拿他来吓唬不听话的我们。一旦我们不老实犯错的时候，耳畔总会响起：“你要再调皮惹事儿，我就把你扔外面，让你就跟毛子一个样儿！”但具体怎么样，还真没人能说得清楚。

“毛子”这两个字更像是我整个童年的代名词。它是大人喉咙里发出的有力的武器，震慑力足以让我们安静一个下午。所以，毛子这个名字在我上小学的时候就已经印象深刻了，但我真正见到他则是中学的时候。

我初中念的是乡上的中学，封闭式的管理，一周回家一次，周五下午回家，周日下午到校。那次是由于我早到校，就和同学在街上瞎溜达，我在街中心的十字路口看到了一个像极了毛子的人：浑身衣裳破烂不堪，反常性地穿了一件棉花外露已经快要看不清原来颜色的旧式军大衣，鸟窝似的头发，佝弯着腰，左手里有个塑料袋，右手正在某饭馆门口的垃圾堆里找吃的。他猛地一抬头，四目相对，我看见他深深的眉眼。当时透过这些，我好像是看到些什么，只是后来长大了，随着时间就渐渐忘记了。

毛子是有亲戚的，亲戚也管过他，可他还是喜欢从垃圾堆里找吃的，好像不受嗟来之食似的，后来大概是因为他们无能为力，到后来就随他去了。他就这样突然消失一段时间，某一天不知道又从哪儿冒出来，出现在街上的垃圾堆旁边，捉迷藏似的消失再现，消失再现，反反复复。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人喊：毛子回来了！可后来他的去留再也不能引起人们的议论时，我知道我的童年彻底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