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不记得第一次吃伞是什么时候。
也许是那次在电影院看《谍影重重2》。
单身的他下了班无所事事,觉得这张电影海报看上去荷尔蒙多一些就随便买了票进场。却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特工电影:马特戴蒙丑丑的,没有时髦的慢动作或子弹静止,但每一记拳拳到肉都让他忍不住把手伸向爆米花桶。
只怪电影太过紧凑,爆米花很快就见底了。伯恩在水下亲吻玛丽的那刻,他“啪嗒”一声折断了椅子边靠着的一截伞骨,撕下一小块伞布,塞进嘴里嚼了起来。
等到电影收场亮光大作,他才惊觉身边的伞居然只剩下了塑料手柄。
而他,对伞的味道却完全没有印象。
彻底发现自己对吃伞的渴望,是之后的一次相亲。
也是一个下雨天。他坐在茶餐厅里无聊地搅动着杯子里的冻柠檬,桌边突然出现了一把鹅黄格子的长柄伞,伞布质地柔滑,泛着幽暗的光芒。雨水顺着伞往下滴,就像一颗新鲜的杏子。
这把伞看起来好像很好吃啊。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脱口而出的却是:“你的伞好漂亮。”
“这是我祖母去日本旅游时买的。”
对面的女孩巧笑倩兮。
他努力让自己不去看那把伞。不去碰那把伞。不去想象那把伞咬起来的口感。
可是太难了。
他没有记住女孩的脸,吃伞的欲望之闸却就此打开。他开始细细挑选喜欢的口味:沙丁布的最常见口感也最一般;带紫外线防护的珍珠布吃完嘴里涩涩的,像没焯过水的菠菜:最近他偏爱那种一甩就干的高密度碰击布,和铸铁骨的伞架一起咀嚼发出沙拉沙拉的声音,简直令人心旷神怡。
下雨天的时候他最喜欢开会。公司的会议室有一整面的玻璃墙,他可以尽情看着一面面小伞簇拥着在马路上移动。在他眼里,那就是铺满整条马路的彩色mm巧克力豆,隔着玻璃都能感受到那香气四溢。
然后有一天,在伞群中,他又看到了那抹鹅黄格子。
后来,他结婚了,还生了一个儿子。
带儿子去超市的时候,经常是儿子站在一排零食货架前,他站在一排雨伞货架前。
直到有一天,儿子也和他一起,站到了伞前。
这个城市的冬季漫长多雨。于是经常能听见妻子在发牢骚:“上次买的伞呢?又忘在办公室了么?还是借给了老王?脸皮不要那么薄去要回来啊!每个月都在买伞!真是的!”
每每这时,他便和儿子相视一笑:没办法啊,只能怪妻子有时买回来的伞太好吃了。
而那柄鹅黄色的伞,一直随意地挂在玄关处,没有人会去吃它。
这是他和儿子之间的小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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