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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筑师看电影(8):仰望康的静谧与光明:《My Architec

建筑师看电影(8):仰望康的静谧与光明:《My Architec

作者: 电影建筑师_李燕宁 | 来源:发表于2020-07-14 13:45 被阅读0次

        你问砖块:‘你想成为什么?’

     砖块说:‘我要成为拱门。’

     你说:‘拱门很贵,我可以用混凝土结构取代你,你觉得呢?’

     砖块说:‘我还是想成为拱门。’”

        很久没有这样耐心地坐在电脑前凝神看完一部电影了,同样也很久没有在看完后用很长的时间回味电影中的细节并急切地渴望写下一点什么。由于这些理由,我觉得我需要再安静地坐下来,认真地来“谈谈想法”。

孟加拉國民議會大廈

 [关于电影]

  如片名《My Architect: A Son’s Journey》所透露的,这是一个儿子寻访父亲的旅程。如果抛开一切真实的环境,我想这个题材也可以拍成一部关于回归、关于内省、关于宽容和原谅云云的感人电影。儿子是一个私生子,他被父亲承认,可是不被公开,他出生的时候父亲已经六十二岁了,而在十一岁时父亲便离开了人世。在这短暂的十一年里,他只有与父亲很少的回忆。父亲偶尔去看望他和他的母亲,给他讲睡前故事,像所有父亲那样,可是,这样的温馨场景还是很少。在他的心中总有一种被遗忘,被忽视甚至是被抛弃的感觉,不能释怀。于是在三、四十岁上,他决定去寻找父亲,去了解父亲,去给自己寻找一个答案。而这一段旅程,便给我们呈上了一堂意义深远的建筑课程,因为他的父亲不是寂寂无名的普通人,而是——路易•康(Louis Kahn)

 [关于路易•康]

  在此之前,对康的了解很少,远远不如柯布、莱特这些如雷贯耳。知道康,是在做大二的“大师作品分析”的作业,班上一个女生选择的康的“Fisher House”,她并且说,“我特别喜欢路易•康的建筑。”这样知道了,也就是知道了而已,依然很少关注到康的作品,除了这个Fisher House,其它的大概看到了也没有用心去记住,仅仅是当别人说起康,头脑里可以冒出:嗯,我知道这个人,也是个大师。

  康出生于爱沙尼亚一个犹太家庭,三岁随父母移民至美国费城,一个被他称作“小男孩可以找到毕生志业”的城市。在高中时,很偶然地上了一堂建筑课,因为这堂课,他确定了以建筑为其毕生追求的事业,“I realized,only architecture is the life.”但这条道路走得并不顺畅,他始终找不到自己的方向。直到1951年他游历了埃及罗马等一系列古老的国家后,才终于明晰了自己的方向:设计现代的建筑,但却带有古迹的感觉和风格。这时他已过五十。

  康被成为建筑界的诗哲,他钟情“静谧”和“光”,追求建筑从质朴中表达永恒和不朽。在影片中,以Kimbell Art Museum为背景,康说道:“艺术作品不是活生生的东西,不会走路,也不会跑,但是光线的控制,却可赋予艺术品所有的行动力,照亮了人类手指的神奇,照亮了心灵的神奇,照亮了技术的神奇,照亮了他有多么真实,照亮了他有多么超越。”

  而康却也像许多执着于追求艺术,忠于自己思想的艺术家们一样,单纯而偏执,不善交际。他总是不分昼夜地工作,也不管工作室里其他人并不能承受这样的生活,他会在凌晨三点打电话给合作伙伴大骂一声“你做的那模型实在太烂了!”旋即挂断电话。得说,是业主、同伴以及家人的包容成就了康。康是孤寂的,于是他总是在路上,他是那种随时会打个包出门游历,某一天又突然出现在你面前的人。而他生命的终结,是在宾州火车站的厕所里,几天后才被人发现。一位朋友说:“虽然说死在火车站是个悲剧,但是却与他的人生很吻合…他的心才是游牧民族。”当人们找到康时,却发现他护照上的地址被涂掉了,他有三个家庭,他却不知自己的家在何方。

[关于家庭]

  “康喜欢女人”,一位老友这样说,但他对女人的态度,却是被许多人批评的。他有三个女人,第一个是相伴终生的妻子,生有一个女儿。而后两个女人,他各给了她们一个孩子,却都没有娶她们。三个家庭相距并不遥远,而直到康的葬礼上,三个家庭才第一次相遇。

  可以说康是那种埋头于事业的男人,对三个家庭他几乎给与了同等程度的忽视,而三个女人都不约而同地给予了充分的理解和包容,这点很是让我惊讶。被采访的第一位,Ann Tyng,康的第二个女人,也是个建筑师。在那个单身母亲是种极大屈辱的年代,她怀了康的孩子,康得知后,却说了句很无厘头的话:你得从“哲学的角度”看开一点。垂垂老矣的Ann说起这件事依然很哭笑不得,“这意味着我的余生都必须很‘哲学’。”她独自躲到罗马生下了女儿,然后回到费城和康一起设计了一个淋浴房的项目,一件被康称为让他“发现了自己”的作品。被采访的第二位,即这个寻访者自己的母亲,一个景观建筑师,在说起往事时,会感到屈辱。她与康一起参与Kimbell的设计,而因为她与康的关系,她有时会被锁在工作室里独自工作,后来的落成仪式,也因康的妻子的阻挠而不被邀请参加。但回想起这些,眼中闪着泪光的老人依然说:“…那就是我必须付出的代价…我觉得值得…”而康的妻子在拍摄之前已经去世,只留下了一段曾经的采访录像,录像中她说起他们的生活,其实这个家庭一直是她在支撑,因为康并不会经常接到项目,直到康去世,她还替他背负了几十万的债务。想到的是《增广贤文》里一句老话:妻贤夫祸少。应该说,这位大师能取得至高的成就,除了他自身的才华和努力外,背后这三个女人的支持与包容也是不可忽视的。

沙克研究中心

  [关于建筑]

    这样一趟旅程,自然不能不提建筑,因为之前对康的疏忽,这便成了我的一次“补课之旅”。康的建筑是我所钟情的,现代的,有工业化的意味,却又给人古典静穆的感觉。在他自己最满意的作品——Salk Institute,在他那著名的流水广场上,一条水渠如中轴线伸向远方,两旁是秩序井然的联排大楼,整个广场上没有一块绿地,没有一棵树,反似一个苦行僧的朝圣之地。在观影同时,我一边翻看着建筑史的笔记去寻找曾经也许一闪而过的康的作品,而在这一次我才强烈地感觉到,当你看到真实的建筑,看到它三维的影像,看到有人置身其间活动,才能真正体会到这栋建筑。比如在印度班加罗尔的印度管理学院,当看到当时协助设计的印度建筑师多西坐在学院的路易•康广场上聊起这个设计,聊起康此人,这一组建筑群才真正进入我的脑海,否则它大概就只会停留在笔记本里那简单的一行:印度 班加罗尔 印度管理学院 多西 1962~1974。不知为何教材里在提到这个设计时甚至没有提到康的名字。而也只有进入到孟加拉国达卡的国家会展中心内部,才能理解到那些孟加拉平民对康的尊敬,才能理解参与设计的孟加拉建筑师韦尔斯为何那样激动地说:“对我们这样的国家来说,要有这种建筑几乎是不可能的…自从我们邀请他来后,他觉得他有这个责任,他要成为这里的摩西…表面上他给了我们这栋殿堂,而实质上却是给了我们民主,我们从这里才开始得以提升…”而未能付诸实践的耶路撒冷的犹太人会堂,大概是康最大的遗憾吧,作为一个犹太人,他没有为自己的民族设计出一个伟大的犹太建筑,作为康,一个追求完美的大师,这是人生一个多大的缺憾。

电影海报

  [其他]

  在影片最初让我激动的,是看到了“活生生的”菲利普•约翰逊,看到他从他那著名的玻璃盒子里走出来跟你打招呼聊天,然后是看到笑盈盈的贝聿铭,很想说贝老这老了的样子其实跟外国人长得也差不多了,后来,后来又看到盖里,在他的工作室里。一下子看到这么真实的大师们,真是内心激动啊,曾经这些人对我来说,也仅仅就是书本里一个个生硬的名字而已。也看到康在宾大授课的录像,印象最深的一段是:

  “如果你要让某些东西有存在的价值,你就必须跟大自然商量,然后才开始设计。

  以砖块做例子。

  你问砖块:‘你想成为什么?’

  砖块说:‘我要成为拱门。’

  你说:‘拱门很贵,我可以用混凝土结构取代你,你觉得呢?’

  砖块说:‘我还是想成为拱门。’”

  满堂学生都笑起来,康接着说:“尊重你所用的材料是很重要的,你要了解材料想成为什么。我们必须尊重砖块,让砖块发挥最大的用处,不能让砖块觉得委屈。”

圖書館, 艾克瑟特學院

  [结语]

  很让我感动的一部片子,里面有很多话,因为原话记不清楚,所以不能复述。这里有一个建筑师的责任感和使命感,既是对社会,也是为了自己的理想。

  昨天刚好看了董豫赣先生写的一篇关于路易康的《秩序是》,喜欢他文章最后对于康的一个总结,引来作结:

  “所以,在康所认为的人类三大愿望:学习的欲望、会聚的欲望以及健康的欲望之外,恐怕我要说,那里还有一种独处的欲望。

        因为在独处中,人们才能远离大众并将自己沉没在静谧的非光(lightless)与非暗(darkless)中。

        沉在非光中,外在的感觉才能得以被静谧与光明的秩序照亮。

        没在非暗中,内在的思考才能抵达现实的真正起点并被度量。

        非光与非暗正是康对静谧的分别解释。

        分开来,只是为了便于思辨。”

文中部分观点和语句引用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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