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星期先生

作者: 半坡烤肉店 | 来源:发表于2018-09-10 20:06 被阅读0次

    第一章 

    1.

      世事难料,人们常这么说,用来自我安慰,或是同情他人,亦或是感叹命运的无常多舛。

      高考那一年,南方出现了多年不遇的寒冷天气,由于湿气太重,令人期待的漫天大雪没来,倒是看到枯树枝被裹上一层透明圆润的壳,屋子里不像北方没有暖气,我看着桌前的窗户上冰花由外而内结了进来,仿佛自然在向我昭示着这块地方的所属权。

      不过除了一颗不想考试的心任何天灾人祸都阻挡不了大家去上学的热情,可凡事又有例外,那天我走进教室就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平时这时候基本已经坐满了人,但眼前的情况却是位子上坐着的同学还没有墙上挂着的先哲们的人头数多,我坐在最后一排看着人烟稀少的教室,一边怀疑是不是看错日期了,一边准备提着书包迅速撤退不给自己验证对错的机会时,突然被人拍了脑袋。

      “干嘛啊,马上上课了提着书包准备去网吧?”

      回头一看,除了拍我的那个蠢货,教室里又恢复了往日打铃前的喧闹,耳边也一下人声鼎沸起来。

      “去个屁,最近天这么冷,玩游戏都没手感了。”我悻悻的放下书包重新坐了回去说着。

      “那你刚才是干嘛?一副要走的样子。”他不依不饶的追问。

       “你昨天通宵了吧,小小年纪就出现幻觉了,少去点网吧了,免得以后幻觉都没得看了。”我略带惋惜的说道。

    “对了,下周四你可能会迟到,劝你早点起。”我趁着他还要说什么的时候打断了他的思路。

    “下周四开荒,我应该要通宵,到时候直接来学校怎么会迟到。”他满不在乎的说着,然后伴着第一节课的铃声进入了梦乡。

     一周后早晨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没到教室了,那个早上,整个路面结满了冰,我几乎是一路滑到的学校,尤其是遇到下坡时,必须双臂展开保持平衡,可惜当时我还没学会一个北方方言“蹴溜”,不然可以更贴切的形容当天早晨的出行状态,不过好在当时我已经看过《头文字D》知道“漂移”这个词,于是街上还试图拉客赚钱的巴士就是以这个状态在马路上画出一道道性感的弧线,所幸速度不快,不然性感也许就成致命了。

    于是那天早上,同学们在这突如其来的凝冻上小心翼翼的滑到了学校,学校里那棵百年榕树下的被几十代师生们踏得锃光瓦亮的青石梯坎被镀上一层冰晶之后更是无人敢走,几位上课心切的老师也只敢倒着往上走,见此情形,颇有些走月球步的感觉,我只能默默祝福这些燃烧自己照亮我们的老师们保重灯芯了。

    果然,上周对迟到满不在乎的阿茂,终于还是迟到了,令我意外的是他还居然成功的早退,因为上学校里那个青石楼梯时不慎摔跤,自己又通宵游戏感官迟钝竟一时没察觉出身体哪儿有异常,照常的来到教室睡觉,一直睡到第三节课被老师提问时同桌叫了半天不醒才意识到好像出事了,于是赶紧送到医务室休息,过了一会他的父母就将他带去了医院,天冷路滑也只能一左一右搀扶着意识模糊的阿茂。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想起了他早上跟我说的唯一一句话。

    “你是不是看了天气预报啊?知道今天路不好走才说我迟到的。”

    如果不是他当时脑子不好,我真想告诉他真相。

    2.

    人们常说,人长大就没了灵气,小时候总能看到很多大人看不见的东西。别人总以为那些小孩能看到故去的东西,比如寿终正寝的祖先或是横死街头的亡魂,好像天生具有某种召灵体质。

    这种说法直到现在也能见于网络的某个帖子或者微博,很多人还现身说法,有鼻子有眼的,不得不说我们很热衷于跟过去的东西产生联系。如果眼界放开点,小孩子能看到的如果不是过去,而是未来的某个日子呢?那不也是一般人看不到的么?也许被提前告知之后会后知后觉,但大部分人一开始一定会把这个当成笑谈。

    我在小学三年级时,生过一场大病,发烧一再创新高,据我父母回忆,那时候他们都已经做好准备了,我回忆这段历史时总会跳脱出来,好像永远是第三人一样看见小时候的自己红着脸奄奄一息睡在床上的样子,旁边是我妈焦急的把药和水喂进我嘴里,又被我吐出来,然后又换了一颗继续喂,好在我平时不挑食惯了,在最关键的时候没把药吐出来,终于渡过此劫。

    不过也许是从那以后,我隐隐觉得自己看到的东西和别人有些不同,比如文具店里新的本子上会印上一些字,跟老板说反而收了一顿奚落,上学的时候看见远处小树林里两个小学生被小混混打劫,其中一个还挺像同班一个同学,到了班上问他是不是被抢了,他高声否定表示从小到大没被抢过,虽然那个年代还没有“立flag”这个说法,但我隐隐为他感到担心,果不其然过了一周他还真被小混混打劫了,只不过一起被打劫的还有我,原来那个不眼熟的人就是我自己,其实我没那惨,因为总感觉要出事所以那天并没带零花钱,而我同学本来打算买“天王巨星”的十块钱就这么成为了小混混的烟钱抽之一炬。当他兴高采烈的说着昨天《四驱小子》里主角们用四驱车一辆顶一辆的帮助天王巨星开路时我俩背后就被几个人顶住了,于是被带到了那个之前看见的小树林。他到了学校后声泪俱下的跟老师痛述过程,我也深受感染流下了同情的眼泪。

    回去跟父母说也只是得到了我电视看多了的结论,那年代流行气功,新闻电视挺多关于这些事情的消息。其实这事跟谁说都会觉得不可思议。父母的态度让我变得谨慎起来,不再轻易说出自己看到的东西。毕竟总是得不到正反馈,自讨苦吃。

    虽然有时候能看到些奇怪的景象,但90年代末,我家住在青年教职工宿舍,经济发展的大潮还没拍到我这个偏僻的小镇,所以大部分时候一切如常,几十年后的今天,我每次回去都能看到新的地基和新的高楼。

    不过小学六年级的一次事情让我彻底明白的我到底看到了什么。

    那天照常来到学校,铃声响起后很长时间语文老师都没进来,正在我差异的时候看到语文老师以一个非常别致的造型走了进来:头山缠着厚厚的纱布,左手打着石膏还吊了跟绕过脖子的绷带,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我问了同桌老师是不是出车祸了,同桌也很争气,不仅没解答我的疑问,还立刻举手告诉了老师说我咒老师出车祸,我这才意识到是自己有看到了不同的东西,但为时已晚,老师已经把我踢出了教室问开始了质问。

    可不知怎么了,那时候我异常勇敢,攥着拳头,手心额头全是汗,打死不认错,心中正义感不灭,涨红着脸咬着牙提醒老师走路小心点,老师被这种近似威胁的提醒震惊了,当即让我叫家长来。

    我度过了一个难忘的早上,第一次在老师的办公室被我妈修理了一顿,我也屈服于老师和我妈的淫威,承认自己是拿老师开玩笑。老师看着我语重心长的说到:“家长要注意小孩子的诚信问题,小时偷针,大时偷金啊。”

    当时我满心委屈,也恨疯了那个老师,憎恨使我将“大时偷金”错听成了“大时偷情”,导致当我明白了“偷情”这个词的意思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每每想到此事都疑惑万分,难道老师早就看穿了我渣男的体质了?

    至于当时,只是每一天都期盼自己看到的情景到来。

    直到被叫家长的一周后,果然出现了我曾经看到的画面,老师走到讲台上瞥了我一眼,我低下头一时竟有一丝自责,好像她这副摸样真是我诅咒的,后来听说老师是因为见义勇为才受的伤,我好像成了那个凶手一般,从此同学们也开始传说我会诅咒人,乃至将一些莫须有的事情比如我根本不认识的跑步摔跤也归罪于我头上,大家找到了一个倒霉时的完美借口,也都开始疏远了我这个替罪羊,好在那时候已经临近毕业,没有让这个事情发酵成真正的传说便各自升进不的初中。

    我也第一次对意识到我时不时看到的是此时此刻一星期之后的场景,并通过日历更加确定了这一点。

    我第一次对时间这个概念有了一个前所未有的认识,因为我们总是生活在此时此刻,虽说时间有过去现在未来,但过去的时候仅供回忆与忘却,未来尚未可知,这些都是我没法去看见的时光,但我却能看到一星期后某个时刻的场景,时间好像无数个片段,我可以看见未来某个片段。

    遗憾的是,没人能知道,我也很少跟人直接讲出来,毕竟又被人当成诅咒的话又没法在学校混了,这非凡的天赋只能隐而不发,好像自己家财万贯却有无人可知一般,小孩子都爱炫耀,个中苦闷,也许真的只有家财万贯却无人可知的人能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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