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香躺在窄小的病床上,疼得龇牙咧嘴,忍不住发出悲悯声,她因肥胖稍显臃肿的身体把床都覆盖了,左腿斜杵在一只桶上,快要掉下来的样子。
腿肚子上的刀口触目惊心,大约有十公分长,皮层下的肉翻了上来,紫红的血汩汩在冒,三名医生正在紧张处理。
腿伤是桂香丈夫甩飞刀所致,也是他一早报的警。桂香呜呜呜地表达着她的悲愤,央求警方治治她那个酒鬼还残疾的丈夫。
我和王叔从医院出来,径直奔向家里。
只见一群人正在村道上集体劳动,挖掘进村水管通道,王叔停下来问桂香家,村民抬手指向一男子:“喏,那就是桂香的老公。”王叔顺着示意穿望过去,在人群边上找见男子,他正怯怯地望着我和王叔。桂香受伤,他来顶工。
桂香说过,她丈夫是个残疾人,一双腿齐根没了的。我本以为至少安有假肢的,哪料到腰下仅有一只篮球垫着,突兀地比常人矮了一半。
更没想到,他酗酒、暴力、刁钻。他仗着自己是残疾人,狂妄地对桂香说:“我杀了你,都不犯法!”
桂香丈夫丢开手里的镐子,高声说:“伤人的就是我了。”
他断根的腿就隐在篮球里,每年要耗费三只篮球。他把一双鞋套穿在手上,往地上使劲撑了一下,篮球离开地面往前挪一段,如此反复如蜗牛般蠕动,走了好一会儿才到家里。
真是穷人家庭百事哀,那一刻,这句话突然从我的脑里冒了出来。
桂香家的事也是普通人家常有的事,一般的夫妻吵吵闹闹太正常,磕磕绊绊、丝丝扰扰,繁重的劳作总在消磨人的平和,免不了要生出一些事来。
这回,桂香见不得丈夫整天喝酒与之争吵起来,她的丈夫从厨房甩出一把菜刀,砍中了桂香的小腿肚,常人都知道这是伤人犯法的事。
桂香丈夫嗜酒如命由来已久,一双腿就因为喝酒没了的。
六年前,桂香丈夫在砂石场打工,醉酒后睡在工地沙石堆里,挖机半夜施工时将其铲分成两截,一双腿从那时离他而去,还好捡回了一条命。
石场赔偿给他13万块钱,他回家修了一层半砖房。
桂香没有嫌弃丈夫残疾,毅然挑起家庭的重担,屋里屋外都是她一个人在操持,艰难地把两个大女儿抚养成人,小儿子也在村小读着书。本以为大灾大难后,夫妻能风雨同舟,哪知小打小闹从未断过。桂香丈夫死性不改,依然嗜酒如命,仍然酗酒如常,对家人非打即骂,全村人对他憎恶极了。
常人不愿与他一般见识,不然显得人格龌龊。桂香丈夫身高还不及小儿子,他能打过的人几乎没有。他并没有因为自身意外致残,自觉令大男子主义退场,竟在家里称王称霸、大呼小叫。
桂香的小儿子一直绕在身旁,怯怯地没有说话,额头上有一条清晰的疤痕,这也是桂香丈夫最近的杰作。
生活额外赐予的意外,没有激起他与命运抗争的勇气,反而让他自暴自弃与世人为敌。朴实妻子的呵护和忍耐,没有教会他与人为善,哪怕有一丝的感激之情,却成为他变本加厉欺凌家人的底气。到底是谁总和自己过不去,是自己首先输给了自己,能怪谁。
小雨淅淅沥沥的不合时宜地撒落下来,把整个山村挟裹在冷风和湿气中,王叔给我使了个眼色,想着赶紧撤离,不愿再多待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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