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游,天真归渝|我的视界我的中国
一、刚哥喜欢的是升旗仪式
王妈面馆,XXXX中大门对面开了几十年的老字号。这只是个传言。好像我们每个人上学的时候,总是会听到或多或少的传言,带有传奇色彩,不带有传奇色彩的,都有。
“二两牛肉面,多加点牛肉。”我熟悉地拖开掉了多处油漆的木质椅子,对着打扮精致的所谓“王妈”的老板娘喊道。所谓“王妈”,真实的面貌,和这山城里再普通不过的孃嬢们差别不大,大概40岁左右的样子。
时常觉得王嬢仅仅是个小面馆的老板娘,很委屈她。小面馆的生意很好,每到饭点时刻,店里坐满了客人。当然,很多都是和我以前一样的初高中生。
王嬢从来不会有不耐烦的时候,即便是生意繁忙,她脸上也是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一边询问:“妹儿勒,今天还是和以前一样哇?”一边拿着筷子翻滚着大锅里的重庆小面,这种品质在山城女性身上实属难能可贵。
被询问的妹儿,嘴巴也很甜:“嗯,嬢嬢辛苦你了哈,哇,嬢嬢今天头上的发饰好好看哦。”
“哈哈哈,嬢嬢老了老了,哪里能和你们这些年轻妹儿比嘛。”
这种对话,以前我和刚哥一起来吃饭的时候,也时常听到类似的。不禁感叹,女同胞们对“漂亮”这个词,不管身处哪个朝代,都很受用,很喜欢。
刚哥读书的时候,对漂亮的妹妹们似乎并没有多大的兴趣。刚哥喜欢的总是和我们这些“凡人”有点不一样,他特别喜欢学校周一的升旗仪式。
我和刚哥小学在同一个镇上的同一个小学,可惜的是我读小学的时候不认识他,要不然我的童年生活也不至于那么无聊,不至于每天都要面对各种背不下来的“朝辞白帝彩云间”而发愁。
和刚哥的初遇,是在去县城念初中的同一辆大巴车上发生的。刚刚小学毕业的刚哥比我还矮,可能是我从小的身高在男生当中太高了?虽然男生真正长个的时候是在初高中,刚哥曾经发誓:一定要长得比我高。但后面他青春期长个的时候过了,他也还是比我矮。有时候,天真的不随人愿。
小学毕业刚毕业的刚哥,看起来有种故作大人成熟的天真幼稚,又有几分对自己所爱的事物的认真。比如,他在去初中报道的第一天,居然在脖子上系了根红领巾。这不得不引起我的注意,恰恰好,在车上他又坐在了我旁边。
正在思考怎么和刚哥搭话的我,眼里就出现了刚哥伸过来的那只手:“你好你好,我叫周牧白。你叫撒子?”刚哥当年的那个笑容,现在回想起来,真的有点傻。
“哦,啷个巧啊,我也姓周。周齐。”
“哇,齐哥齐哥,以后请多多照顾我哈。”原谅我当时年龄小,没见过什么世面,也万万没有想到刚哥后面会这样答话,只得假装小大人的模样,清了清自己的嗓子:“咳咳,没事没事,大家都是老乡,又是同一个姓,互相照顾是应该的。”说完,我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搞不清楚到底是谁傻了。
周牧白刚哥的绰号就是这么让我给起的,谁让他先叫我齐哥的。后面我真成他哥了,可周牧白,过了那么多年,还是有着初见时少年月白风清,眼神干净清澈、温温柔柔的样子。
就这样,两个傻子,怀揣着对新世界的好奇,随着大巴车“嘟嘟”的启程声,拉开了他们华光溢彩的成长序幕。
二、刚哥被选为了升旗仪式的国旗手
开学的第一周过去了,刚哥在周末的下午约了我去操场上打球。这大概是许多男生进入初高中后迫不及待用于证明自己长大了的一种手段吧。刚哥和我也没有例外。
XXXX中的傍晚操场,吹着山城的带有湿润温度的风,夕阳染开了大片快要垂下的天空。打完球的刚哥和我,喝着汽水,坐在旁边的楼梯上,感受着因为读书,带给我们的新世界。
“齐哥,告诉你一件好消息,我被选为国旗手了。”看着周牧白笑着的弯弯的眼梢,我其实觉得没有那么大不了的心情,也随之厚重起来,
“哦,真的啊,那你要好好加油哦。”
“其实我有点怕,他们把我排到了第一个。”周牧白真的是个傻子,这有什么好怕的,我知道,对他来讲,这应该算是一份难得的荣耀了。我知道升旗仪式在他心中的分量,从他第一天见我,带了红领巾就知道了。也许是因为太过珍重,所以才小心翼翼。
为了对得起他叫我的这声齐哥,我只得略显矫情地安慰他,“怕撒子嘛,我在台下陪到你的啊,只管大步走就是。”我也没想到,后来刚哥和我,借着和煦春风,走了那么远。
新一周的周一,我站在升旗主席台的下方,看着刚哥在台上缓缓地将国旗升上的时刻,一种比之前成长的任何时刻看到国旗时都要激动的自豪之感从心底源源不断地冒出来,我在想,是熟悉又亲近的那个在台上英姿挺拔少年内心抑制不住对祖国的爱,潜移默化地传递给了我。恰恰好的同学少年期,高高的天空,有可寻的飞鸟踪迹,天清水蓝,少年赤诚的爱国之心,单纯热烈。就这样,给了我们光明伟大的信仰,指引着我们前方宽阔的未来。
三、刚哥喜欢的是中国的流行音乐,又有什么错?他还喜欢梵高。
时间很快就翻页,夏天到了。高一快要结束,刚哥和我,面对的是文理分科。
我知道,不出意外的话,刚哥应该会选择文科,而且多半还会是艺术生这条道路。
周牧白上了高中,接触到了很多以前我们小镇上并没有机会接触到的东西,我们读书时,正兴起了欧美流行音乐,还有韩流。
周牧白这个人,对艺术这一块我不得不承认,比我有天赋多了。他才上高一那会儿没多久,在我们学校对面的小书店里,看到过一本二手的梵高作品集,二话不说,拿钱,买书。
我还是很少在周牧白身上看到这种干脆果断的行为,除了对国家和他发自内心认为是值得热爱的事物。
我有次去周牧白宿舍,他在吃饭,背对着我,那本二手的梵高画册就放在他寝室公用的长桌子上,我觉着无聊,就拿起来翻了翻,对,和预想的一样,那本画册因为年代有点久远,被我扯掉了一页。
“撕拉”一声,正在吃饭的周牧白,顿了顿,拿着手的筷子好像抖了抖?又立马恢复原样,反应过来,马上扔下筷子,回头看我,和我手上拿着的掉页的画册。
刚哥的眼神震惊,瞳孔略微放大,不可否认的怒气,随之而来,周牧白出于他从小受到的教育以及性格原因,我终于在他眼里看到了和平时一样的平静之色。谢天谢地,我安全了。
“嘻嘻,牧白,我真的不是有意的,你看这个画册本来就是二手的嘛,下次我送你一本新的,好不好?”我难得没有以周牧白口中的“齐哥”的身份和他讲话。
周牧白一看我这样,“好了,齐哥,你下次小心点。我真的很喜欢这本画册的…….”
“周牧白,你不是爱国吗?怎么喜欢这些外国画家?”
这里真的要跟周牧白说声对不起,我以前的脑子有时真的像是被驴蹄子踢过一样。
“爱国难道就不能喜欢外国画家了?先不说艺术无国界,梵高是举世瞩目的大师级别的人物,对待大师应该本来就应该怀有尊敬与热爱。况且正是因为爱国,所以更应该多了解他国的文化历史,去其糟粕,取长补短,中西结合。开创属于我们自己的现代的艺术风貌。师夷长技以制夷。”周牧白的眼神随着他的述说渐渐地变得明亮起来。
他的这一番话,显出了我刚刚问的问题是有多么愚蠢。周牧白自从看到了那本梵高的画册,下定决心,重拾很小的时候在小镇上学到的那一点点画画的功夫。听他讲,不过是当时的大学生支教团暑假来镇上的时候给他们上了几堂绘画课。其中有一个哥哥,夸周牧白的画,有灵气,画出了他那个年纪该有的天真与单纯。
周牧白真的傻。在我看来,只不过是哄小孩子开心的话语罢了。怎么就他这个傻子会当真呢?
我佩服周牧白的地方在于他敢于用他的天真挑战着在常人看来的不可能。
周牧白给自己报了一个系统的素描班,我们俩东平西凑的钱,再加上我和上课的老师好说歹说,赊账达成。周牧白的这个画画班才得以可以开课。
同一个镇上出来的又是同一个姓,没什么好说的。周牧白贯穿了我整个青春岁月。牢牢记住毛主席的教导,社会主义兄弟情,兄弟有难怎么可以不帮?我要尽可能地支持他。只要是我能为他做的,我都会去做。周牧白对我的感激他虽然不说,但我知道,他一直深埋在心底。
周牧白也挺争气的,在过了不久后举办的全国高中联合美术大赛上,得了一个特等奖,只有一个,就是周牧白,独一无二。我不得不承认,当年那位支教的哥哥夸周牧白是真的发自内心的,周牧白得奖的画,他给我看了,是两片星空。风格很不一样,可是放在一起,又出其地和谐,大概是我和周牧白?我在内心暗自开心。
听见周牧白得奖回来后在升旗台上的发言:“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会有独属于我们华夏的、现代的新派画法涌现,我们拥有五千年的历史底蕴,我们应该要有文化自信。我也相信,有一天,我也可以成为新世纪新画法的领军人物。这就是我的中国梦!”我又一次觉得有种莫名其妙的自豪感。生而无悔入华夏,就算出身在一个平凡无奇的西南小镇,可若不是在中国的土地,我也不会遇见周牧白,我和他也没有机会看见更广阔的天地,他也不可能看见他的梵高,开始拥有他的中国梦。而我,可能会一直迷迷茫茫,没有机会去相信周牧白的相信。
周牧白让我真正生气的,就只有那么一次。周日的下午,我去等他上完画画课后一起去上晚自习。(反面教材,各位爱国的同学们千万不要模仿!)
我正感叹于周嬢的锅巴土豆有镇上的风味,谁料,周牧白穿着校服的身影在我眼前一晃而过,刚开始我还不太确定,因为那个人在和别人打架,书包被他拎在手里当天马流星锤使。少年白净的脸庞上当然也免不了地见红了。由于我对周牧白性格的了解,我相信,周牧白这么听话,是不会和别人打架的。
第三个土豆入嘴,我又看见那个仿佛周牧白的身影,他没有侧对着我,看见了正脸,来不及管嘴里还没咽下的、手里拿着还没吃完的土豆,一扔,“哇靠!XXXX!周牧白!你真的耍长了!(西南方言,自行百度)都敢打架了!”
我拿起旁边摆摊的嬢嬢支架用的长棍,恨不得光速移过去。将周牧白护在身后,这才发现,原来对面两个人的伤势并没有比周牧白好多少,一样见红。血迹也花了脸,我楞了,之前都不知道刚哥下手这么重的?木棍当然没有用上,我拉起周牧白就跑。周牧白似乎还有些不愿意。我使了点劲,才把他脱离了战斗范围。
“周牧白!你打什么架啊?你几岁了?还跟那些小娃娃一样嘛?”停下来喘气的机会,我忍不住说了周牧白。
周牧白那次好像真的和我生气了。“周齐!你晓不晓得,他们居然说中国的流行音乐很烂很垃圾,说,都撒子年代了,还在听中国的音乐哦……他们凭撒子恁个说啊。自己国家的东西都不晓得爱惜。”
“这点儿小事,值得你去打架吗?你不晓得遭学校晓得了是要被记过而且受严重处分的嘛。你那个全国高中美术联赛的奖本来二天可能会有高考自主招生资格的,很有可能会因为你这次的冲动而被取消你不知道吗?!”当时我以为,周牧白得了特等奖又怎样,还是傻。
现在看来,我们真的一样傻。就像周牧白后面回我的一句话:“这怎么能是小事?作为一个中国人,是不能也是不应该去践踏自己国家的文化的啊。周齐,你的学白上了。”
周牧白说完就捡起扔在地上的书包,头也不回地一头扎进了远方的夕阳。
我喊他:“周牧白!要上晚自习啊!”他没有应我,也没有回头。那次我给的失望在周牧白心底刻下了我们俩其实都不太愿意看到的痕迹。
这件事很久之后,周牧白都没有理我。直到高一结束,高二文理分科时,我试着和周牧白搭话,这才算是把不深不浅的坎给跨过去了。
四、周齐,你不能选文科!我心甘情愿呀。
风扇转着,窗外的夏虫断断续续地燃烧着自己只有一个季节的生命。我来周牧白的班里找他一起去吃晚饭,等他收拾课桌的空隙,靠在后门的门框随口一说:“刚哥,你肯定要选文科,对不对?嘻嘻,那我也跟着你选文科吧。”
“齐哥,玩笑不是拿自己的前途来开的好吧,我看见红榜上你的成绩,数学和理综尤其拔尖,你选文科?也不看看你只有80、90分的英语和语文成绩。你是想自毁前程吗?”周牧白白了我一眼,继续埋头收拾他的课桌了。
他是没有把我说的话当真的。如果我不选文科,那周牧白看不下去的数学成绩才是真的没救了,也不会有后面他去实现他的中国梦的故事了。岁月很长,我不想以后没有周牧白这个对我来说具有特殊人生意义的朋友,我也不想看见周牧白因为没有实现他的梦,眼里出现的空落落的神情。
“走吧,吃饭。我选了文科,你要在语文和英语这两方面多多帮助我啊。”周牧白不屑,他还是以为我在和他开玩笑。
直到文理分科的结果出来,周牧白在他新的文科班级里看见了我的身影,这才相信我是真的选了文科。
“齐哥,你……”周牧白不可置信地站在那里看见我在新班级里挪动我和他的课桌。
“我什么我,不是跟你讲了我要选文科的啊。过来帮我,我们俩个可以一起当同桌了,互相帮助啊,刚哥。”
“现在还可以改,你不能选文科,等下就去和老师说。周齐,你真的不能选文科!”周牧白边说边把我才搬起的板凳给摁下去了。
“有什么不能选文科的!这是看自己的意愿啊,我愿意选文科,不行嘛?周牧白,你会不会有点管得宽了?”周牧白看见我也难得和他认真起来,这才没有和我一直较劲,要不然依周牧白爱钻牛角尖的性格,一定要拉着我去老师那里改分科结果。
“不是的,齐哥,我是觉得你的数学和理综成绩这么好,不应该选文科的。”
意识到我前一秒的脾气似乎有点躁,我重新沉静下来认真地和周牧白讲我要选文科的原因:“刚哥,你也知道我的语文和英语成绩不太好,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你的数学成绩确实是不行。如果我不选文科,谁能天天面对面地给你补数学?你想成为东方天地新画法的领军人物怕是不得行了。而你,又刚刚好可以给我补一下我的语文和英语,这是最适合我们的了,说好要一起去更远的地方看看的,要一起实现你现在看来还很遥远的中国梦的。”
我当年一定是和周牧白混久了的原因,在这之前从来没有说过如此鸡汤的话,听多了周牧白的爱国宣讲,我也学着了点他对事物的认真。
“别考虑了,相信我说的。照着我说的踏踏实实地去做,看似遥不可及的你的梦想一定会成真。”劝了周牧白好久,他才没有逼着我去老师办公室去改文理分科志愿,答应后面我制定的捆绑学习的计划。
世界的纷纷扰扰,可以被“心甘情愿”这四个字简简单单解决。要是大家都有我当年的智慧就好了(小小自恋),也不会有那么多的争吵。
五、杨花落尽子规啼,又是一年纸鸢起
西南的冬天与南方的冬天相差无几。没有北方刺骨的寒冷,整个冬季也不算太长。高三的寒假也没有放多久,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了高三下学期。最后几个月的朝夕相处。
那年的春天似乎来得有点早,记忆中本该是冰封春芽的时分,却未曾想过,校园里河边的柳絮已经散发了初春的模样。
周牧白在地理课上叫醒我:“喂,齐哥,你别睡啦,芳芳婆瞪到起你的。”芳芳婆是个可爱、可敬又可恨的老太太,我们的地理老师。为人稍显古板,也许是他们那个年纪的人都那样。偏偏又有扎实的教学功底,对整个高中地理的知识烂熟于心。
对待学生又格外地负责,我都觉得我和周牧白不值得她一个老太太那么操心的。说到底,她一辈子从事这个行业,会遇到许多学生,我和周牧白是她教过的桃李中普普通通的两朵。
50几的芳芳婆丝毫不比那些年轻老师差劲,不管是上课讲课的激情以及能连续上四节课的体力。
芳芳婆对我和周牧白真的特别照顾,刚开始我和周牧白的地理成绩都是我们俩文综里比较吃力的一科,芳芳婆就每周给我们开小灶。
幸亏我和周牧白对做人还是颇有心得,每周开小灶的时候,也会给芳芳婆家的那个小乖孙带点吃的,或者是给芳芳婆带点水果。
周牧白在我的“怂恿”之下,壮着胆子,毕竟芳芳婆可是地地道道的重庆女性,问:“王老师,你咋个对我和周齐这么照顾啊?”
芳芳婆对着阳台上她种着的月季花,“你们俩个娃娃,和我那俩个现在在北京的儿子很像。说话的语气,还有些动作。可惜啊,他们工作太忙咯。很少回家。首都是很好,总觉得,吃不到真正的重庆火锅跟海椒。哈哈哈~”
芳芳婆女儿的小乖孙也是懂事机灵,一听见芳芳婆这样说,马上过来抱住芳芳婆:“外婆,还有我和妈妈呀。”
芳芳婆宠溺地揉了揉他的头发;“孙儿乖,个人出去跟小朋友耍哈,注意安全。外婆要给两个哥哥上课了。”
我和周牧白在这个银发的老人身上看见了岁月带给她的沧桑与点滴落寞,美人迟暮。
“齐哥,你觉不觉得我们跟看到了现实版的雾都夜话一样?”周牧白的搞笑不合时宜,我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只好拿书假装要打他的头,“雾都夜话?撒子时候了,你还有心情看电视?我看你当个空气的画家。”
“莫闹了莫闹了,来,我们上课了。”
院子里的狗在叫,下面是儿童嬉戏追逐春天的脚步声。少年无忧无虑,有人惦念,有人照顾。最好的时光,我们一起好好努力。
周牧白的美术联考很快就来了,后面出专业成绩的时候,他说他不紧张,又不敢看,我帮他查的成绩,本来想着捉弄一下他的,后来细想,等下又和我冷战怎么办?要高考了,情绪不应该那么起起伏伏的。
还好,不算超常发挥,也没有发挥失常。是周牧白的平均水准。天天看他连那些素描,我都要成半个艺术吊子了。
“刚哥,是真的可以了。不枉我在你练画画的时候呕心沥血地给你买了那么多零食汽水。”
周牧白显然对他的艺考专业分不是很满意,听完成绩后一言不发地拿着画笔在给他那副才画好的画上色。
“接下来,你再把文化的分努力提一提,你的大画家的梦就触手可及啦。”
他听完我的话,又重重地往画布上添了一笔艳丽的瑰色。“大画家?清华的美院肯定是不行的,连清华美院都上不了,真不知道两年前的我怎么能在全校师生面前说出那种傻话。”周牧白终于承认他的傻了。我虽然很想点头,一想到快要来的高考,避免节外生枝,就捡好听的话讲给他听:“都还没考呐,就说不行了?那你的中国梦可真的就碎了啊。一点小事就说这种丧气的话,亏你还是我们山城男儿。”刚哥听完,拿出了他该有的刚哥的“刚”,“对,齐哥,我不能现在就自己放弃。考都还没有考。”说完就去做卷子去了。
望着周牧白的突如其来的孩子气,我偷偷地在他离去的身后笑。十年前的我,想着,我和周牧白以后可以周周见,天天见。不管在何地,抽空我们都可以一起回巴蜀。
六、很快,就来到了毕业的六月
“周牧白,走啊,照毕业照。”高考成绩出来,回学校拿完成绩,确认好志愿,大家相约一起照毕业照。
周牧白望着他的分数,脸上是挥不去的阴翳,我知道他的分数。是周牧白考过的一二三诊里最差的。也不影响他上好学校啊,这是事实。周牧白的分数已经超了一本线二十多分,加上他的艺术专业分,够他上一个好的艺术专业强的院校了。也不知道他在那里装什么林妹妹。
“周牧白,你不可能连毕业照都不照了撒?”
“齐哥,我真的是个傻子吧?”我发现我是真的看不惯周牧白这般扭扭捏捏,哀怨的样子。
他一这样,我就想讲好话给他听,我还是喜欢周牧白站在主席台上高谈他的中国梦意气风发的少年样。
“好啦,刚哥,我们先照毕业照好不好?你看,你的志愿和我的志愿都是在同一个城市撒,北京。我们说好,去看看芳芳婆两个儿子所在的首都,祖国的中心。以后我们还可以一起的。”
周牧白听到我这句话,似乎放下了心中的芥蒂,仰起头,弯弯笑眼:“一起回来。梦开始的地方。”
而我想的是,我何其幸运,能在17、8岁的年纪和周牧白一起,拥有属于我们这个时代的芳华。
“咔嚓”,天空落幕。橙色背景的照片里是我和周牧白,我们依旧眉眼如初。盼只盼,未来可以岁月如故。
七、离别的车站,感恩相遇
天津站的站牌出现了,万分不愿,我送周牧白下车。周牧白的分,最后没有够着首都,幸好最后调剂到了离首都不远的天津。我还是可以经常来找他的。
坐车的时间有点久,途中我问了我埋在心底三年的问题:“刚哥,我觉得你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都要爱国哎,怕是国家都要颁个锦旗给你噢。”我打趣地说道。
周牧白笑了笑,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我们国家是真的很了不起,抗战打了八年,后头还有越南,中国人口基数又有那么大,现在我们基本上都脱离了贫困,过上了小康生活,真的是很不容易。对了,我还没有告诉你,我爷爷参加过抗日战争还有对越的自卫之战,你是不晓得,齐哥,那个场面…….”
在车上,我津津有味地听周牧白复述完了他爷爷从小给他讲过无数次的壮烈的战争故事。纸上得来终觉浅,从周牧白半个当事人口中真切地了解到我们国家从小米加步枪一步一步地走到今天,才知道背后付出的血泪不易。真正感受到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伟大、顽强。
“周牧白,不要熬夜画画了,都考起大学了,好好耍一下。”我在车上对周牧白喊。
白衣如雪的少年郎,回头,还是和初遇时那样:“不,我要成为新派的大画家。齐哥,记得有空来看我。”
不忘初心的周牧白,谢谢你,告诉了我中国是要时时刻刻庄重放在心尖的灵魂之核。没有什么是遥不可及的,听凭我心,少年行事,认准信念,怀揣勇气,无问西东。
八、后来的后来,我一直在等。天大地大,一起回家。
大一大二不是很忙的时候,我经常坐车去天津找周牧白。也有许多我们和大学同学一起游山玩水,看香山红叶,北京天安门……笑得像傻子一样的照片。
和周牧白真正意义上的分别是他在大四上学期一个平静的秋夜给我打的那个电话:“齐哥,我要去意大利了,院里有一个和那边的大学联合培养硕博士的名额,老师们觉得我这几年的表现还不错,今天下午就通知我了,这个名额给我了。你不用来送我了,我明天就走,过去帮那边的导师准备画展的相关事宜。”周牧白电话里抑制不住的开心。
混蛋,周牧白有了大好前程我应该为他高兴才对。支支吾吾,我说出口地不过是:“嗯,那好。你要带好身份证,护照,还有衣服,要不,拿上我们从重庆屋头带过来的还没有吃完的火锅底料?”
周牧白听到我一说火锅底料,两个傻子一起在电话两端“哈哈”地大笑。
我连祝你前程似锦都没来得及讲,周牧白就要走了。我还忘记了提醒他,我们要一起回家的,一起对着XXXX中的国旗再敬一次礼的。
周牧白走后,我也更加奋发图强,留在了首都工作。为了能和周牧白站得更近,我可是从小到大,一直比他高的。
那年冬天的雪景,我一个人在天安门看的。
雪,落得很慢很慢……
周牧白,什么时候能回来和我一起再回山城迎着夏风在XX路上骑单车呢?
我知道我们能够等得到,从来没有放弃过。
是XXXX中给了我们良好的教育条件,是祖国让我们有梦可做。走向了更广阔的天地,看到了更大的世界。
周牧白后面说他要回来要回来,却一直被各种琐事所耽搁,他不是正在办画展,就是准备要办画展。我心里有点恼他。我都一个人回去了很多次了。
直到前一周他在微信上给我发了他返程的机票:“齐哥,我要回来了。这次回来就不走了。”
我知道我等到了。一起回家,天真少年,从不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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