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一言一行显真心
到了晚上,轻云斗争了许久才问出了他纠结了这一日的问题:“二少爷,您晚上是在这卧房歇息吗?”
殷沐离指着轻云:“你是不是糊涂了,见不到我这卧房床上躺着一个人吗?”
轻云心想:“就是因为躺着一个人,我才问您的。”可是他枝干只敢那么腹诽一下,又问:“那您往何处歇息呢?”
“书房还有卧榻,我去那里。”
“那这位姑娘,夜里由谁照应?”轻云实在是担心殷沐离又让他来做这差事,让他做这做那都行,没问题,可是要照顾一个少女,他实在是做不来的。
“不需要照应,她的头已经没有那么烫了。”
轻云想,果然还是我那二少爷,想得真是简单:“二少爷,您是不知道,这发热的病人,是需得时时有人看护的,这热您别看现在退下去了,还是会再起热的,可马虎不得,要是大意了,可是更麻烦的。”
殷沐离认为若棘头已经不那么烫,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现在听轻云这样一说,他才开始担心了:“发热,这么严重吗?”
“可小看不得,您是不知道,寻常人家有些就是起先发热,然后人就没了的。”
殷沐离没有遇到过发热的病人,即使是遇到了也不需要他亲自照料,没想到这么麻烦。
他看着轻云,觉得让他照顾若棘不合适,交给轻雨?不放心。
“我来守着她吧。”殷沐离说,“那,我让人给您备好卧榻。”
“不用那么麻烦,我那床铺足够大,若棘的身边还可以有空余。”
轻云又心想:“果然还是……”接着又开始管家婆的操心:“二少爷,那大夫说的话,您可记得了?一定要把被子盖严实了,要发汗,这发一夜汗,可能就完全好了。”
殷沐离说:“我记下了。”
轻云接着说:“她可能夜里会口渴,想要喝水,那您……”
“我给她倒水喝。”
即使殷沐离这样说,轻云还是不放心,不知道自家这位向来是需要别人服侍的少爷能不能照顾好这位少爷唤作“若棘”的姑娘。
若棘觉得浑身软绵绵的,关节酸痛,喉咙干燥得冒火,她悠悠转转醒了过来,朦朦胧胧中闻道空中弥漫着什么淡淡的香气,是自己从来没有闻到过的,不像是花的香,她想说话,可是嘴唇像是要开裂了,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去喝点水,就听到有人问:“你醒了,要不要喝水?”
她点了点头,就听见窸窸窣窣的声响,然后就是倒水的声音,接着一只有力的臂膀将她扶起,唇边递来茶杯,她喝了一口,茶杯又被拿开了,“慢些喝。”这个声音这样柔和,就像是在哄着一个玩闹的幼儿。
就这样,一口,一口,若棘喝了几口,那臂膀又轻轻扶着将她放下,像是担心会碰疼她。
“你再睡一会吧。”
若棘又迷迷糊糊听见房门被轻轻打开,有人低声说着什么,像是怕吵醒她。
若棘喝了水,感觉口唇没有那么干了,那人说话的声音和这屋内似有若无的香气使她又沉沉睡去。
“这是哪儿?”若棘醒来之后睁开眼,一看到屋顶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不是她的小木屋。小木屋之所以叫小木屋,就是因为小,房子没有那么高大,躺在她的小床上看屋顶距离很近,可是这屋顶明显距离要远得多。
身下软软的,若棘想,睡在云朵上应该就是这感觉吧,盖在身上的被子也是柔软宽大。
若棘突然余光扫到一抹蓝色,她转过头,只见殷沐离靠着床架坐在床边,一只胳膊支在床架上,手抵着额头,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到眼角收出一条细细的线,直直戳到若棘的心里。
若棘看着殷沐离开始回想:大雨,枯狼要用剑刺阿呆,“对你好,是为了伤害你!”这是老爹说的。经过一段时间与殷沐离的相处,听了老爹的话,若棘发现殷沐离对自己是真的好,萍水相逢,却帮自己为阿呆疗伤,借书给自己看,教自己认字,“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就是为了伤害我吗?”
若棘记得自己抱着阿呆跑到青龙潭,好像见到了殷沐离,说了些什么吗?想不起来了,只记得自己浑身都难受,像是有火在烧,一直到现在。
她看着扶着额角闭目休息的殷沐离,想着自己应该是生病了,看样子,是殷沐离在照顾自己吗?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若棘在心里问道。
不期然地,殷沐离长长的睫毛忽闪了两下,睁开了眼睛,正好对上一直在看着他的若棘眼神,那好看的黑眼珠突然一亮:“你醒了,还难受吗?”殷沐离的声音里带着喜悦和疲惫,说着,他朝着若棘伸出手来,若棘稍稍躲了一下,殷沐离的手搭在若棘的额角,又把手收了回去说:“已经不烫了,太好了!”
他下了床对若棘说:“你等一等。”
然后开门出去,过了一会,若棘就听见外面一阵脚步声,还有说话的声音:“二少爷,您当心烫着,我来端。”
殷沐离端着一个碗走了进来,把碗往桌上一放就开始搓手,那碗里冒着丝丝的热气,想来殷沐离是烫着手了。
后面跟着一个拿着托盘的姑娘,还有一个男子,那男子正在絮叨:“看看,烫着了吧。哪有您那样端粥的,也不能急成这样。”
那姑娘向屋内望了一眼,说:“呀,真醒了。”
“轻雨,来把她扶起来。”殷沐离说完,那叫“轻雨”的姑娘放下托盘走过来,伸手要来扶若棘,若棘赶紧自己欠起身子说:“不用。”
若棘坐了起来,看到自己身上不是原来那身黑衣,而是与轻雨身上一样的衣服。又见这床实在是比自己那床大了好些。
她正在张望,殷沐离端着粥坐在她身边,用汤匙舀起一些,吹了一吹,对她说:“来,喝粥。”
若棘见那男子和轻雨的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连忙说:“我自己来。”殷沐离不干,只说了一个字:“烫。”
轻云走进来对若棘说:“姑娘,你是不知道,我们家二少爷,整整看着你一日一宿,就这么和衣坐在床边守着。”
“轻云!”殷沐离轻叱,“你怎么晓得?”
“我怎么晓得,我从窗户看到的。”轻云得意地说,昨天,他一直没消停,不放心自家这从没照顾过别人的少爷,过一会就来从窗户看一眼,生怕若棘的被子没盖好而少爷看不见,有一回他过来看的时候恰好见殷沐离为若棘掖被角,还真像那么回事,才放心了。
二少爷……若棘在心里念叨,原来他是一位少爷……
“姑娘,方才,我们二少爷跑去厨房,说你醒了,就盛了粥给你端来了,这可是从来没做过的。”轻雨也开始跟若棘数殷沐离的“事迹”,殷沐离倒是没想到轻雨也会跟着轻云来“编排”他。
“我们二少爷的东西,向来不许别人动的,唯独对你不一般,把你抱回来,浑身湿淋淋地就这么放在他自己的床上……”若棘的眉毛一跳,他的床上?若棘转着眼珠,环视这个房间,房间很大,家具设施看起来都很精致,床边的桌上有一个香炉,里面冒出缕缕青烟,看来那隐隐的香味就来自那里了。单这床就好像一间小房子,四周的床架上雕着镂空的花纹,挂着几重青纱帷幔。
若棘的视线落到殷沐离一直端着碗的手上,他就这么执着地端着碗和汤匙,等着若棘喝粥,见若棘看他了,赶紧说:“喝吧,别凉了。”
屋内杵着两个看戏的,若棘也不好和殷沐离僵持,只得张嘴喝了粥,喝了第一口,又喝第二口,一直到把粥喝完,轻云和轻雨就这么立在一边看着,一边隐忍地憋着笑,若棘实在是不明白喝个粥有什么好看的,也不明白他们笑什么。
她哪里知道,这两个人首先是要等着听候殷沐离的差遣,还是想看一看自家少爷是怎么照顾别人的,更重要的一点事,殷沐离这么多年从没有表示过对哪个姑娘这样关心、留意过,如今看来是很喜欢这个来路不明的姑娘。虽来路不明,好歹是个女子,他们也是真的发自内心地为少爷高兴,简直像是在审视儿媳妇一样在审视若棘。
殷沐离把空碗交给轻雨,又交代轻云去喂马,两人依吩咐去办事。
“轻云,你看二少爷对若棘姑娘多关心,多体贴,真实在是难得。”“这是那若棘姑娘的福分,我们大少爷也该放心了。”“只是她有些瘦弱了,不知道能给二少爷生几个孩子?”“我们二少爷能有看上的姑娘就已经很好了,大少爷曾经担心二少爷他……”
两个人一路走一路说,全然不知道已全被殷沐离听见了。
殷沐离让若棘再休息一会便出了卧房往书房走,恰好与轻云轻雨一个方向,跟在了他们后面,就听见两个人在哪里“咕咕唧唧”“叽叽咕咕”像两只鹌鹑,他听越说越发不像话,就咳了一声,把轻雨吓得差点把托盘和碗扔了,一看殷沐离正在瞪他们,赶紧跑。
殷沐离也不计较,进了书房,关上房门,走到书柜前,摸了一下什么,书柜缓缓移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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