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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有细细的冷雨，寒风吹得我暮色催着我，急急忙忙地小跑着往西走，但是还是没能赶上回城的末班车。
公路边，一户人家在办夜席，胖女人挥着大铲在铁锅中比比划划。砖砌的炉灶红红的恍恍惚惚的，火焰和青烟把蒜苗五花肉的香气弥散开来。我深深地吞了口口水，微笑着目视大厨胖女人。
胖女人并不理会我，她大声招呼屋里的人出来端菜，问还要打好久，几爷子干脆把麻将牌红烧下酒算球了。想象中的乡村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二
暮色越来越浓渐渐变成了夜色，好像快要把我身边的一切都淹没掉。先后路过的几辆大车小车都没有减速更没有停下来。是这隆冬的风和雨遮蔽了师傅们的慧眼，看不见我举起右手的大拇指。
据说春夏秋天不是这样的。
隐隐约约看见公路斜对面模糊的老人和狗，叶子烟吧嗒着一闪一闪的火星，像我心中的小希望一样燃烧着。刺鼻的烟味盖住了蒜苗炒肉的香气，我很想他们走过来陪我说话帮我拦车，但是他们两个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像要和我比赛谁更不怕黑不怕冷似的。
据说春夏秋天真的不是这样的。那三个季节，老人会问我怎么这么晚才回家？胖女人会招呼我进屋去喝两杯，狗狗也会对我亲热地摇头摆尾。
三
正在叹息自己为什么不会开车犹豫要不要打电话叫朋友来接甚至准备走十几公里路回家的时候，一辆厢式货车停在我面前。
师傅说，回城嘛，快上来。
上车，启动。我笑着说谢谢了然后问好多钱。师傅答非所问地说，我今天下午去狼崖街上坐席，我哥哥起五十一办了二十多桌。又接着说要啥子钱咯你也不容易，又冷又黑背个包包在路边上站起，又问我到农村来推销啥子的嘛？
我正准备回答说我不是推销产品的我是做什么事情，师傅并不关心我的答案，又接着滔滔不绝地介绍他自己的事情。
他说他两口子进城做泡咸菜生意十二年，一直在五小附近租房子住，老婆身体不好长期吃药，两个娃儿读书。感叹说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现在的人喜欢去网上买连卷筒纸圆珠笔都是。又征求我的意见问有人叫他出几万块钱办个假社保靠谱不？我马上回答要不得莫遭骗了。他又换话题埋怨他哥哥才五十岁不应该办酒席，收钱欠人情不安逸。他说他从来没有办过什么酒请客收礼，都是别人欠他的，这样感觉舒服坦然，哈哈。
四
车程很短，城市的灯光迎面辉煌过来。他打哈哈的时候恰恰就碰上红灯，进城的车堵了一大截。他又感叹说这日马的每到周末就这样堵得恼火一个小县城，今后娃儿读大学走了我两口子还得回农村去，反正也没得钱买房子了。
五
堵了好久，才从江东开到西城。我下车的时候，师傅紧紧按住我放在裤包里的右手，好像早就预料到有事情发生，我真的要给他车钱。师傅说，你见外了，遇见就是缘分。我从来不收路边搭车人的钱，你也不容易啊！又连声感叹说，这年头你我生意都不好做，男人要养家糊口，挣钱不容易。又说了句，你老哥可能是下乡收货款的吧。
六
师傅按喇叭开走了，我才想起没有看清楚他的面目，车号也没有记下，或许今后哪天又碰上了呢？
如果哪天碰上了，我会抢着和他聊聊，告诉他千万不要把辛苦钱拿去给别人搞歪门邪道，孩子今后可以去哪些城市读大学好，老婆的病还是要去大医院检查比如华西医院西南医院等等。
但是，我要怎么才能遇见他呢？我一个人蹲在路边独想这个严肃的问题，忘记了这是冬天，据说春夏秋那三个季节也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有人故意大声咳嗽，不远处有带红袖章的两个男子警惕地盯着我，不知道是警察还是城管？
2018.12.8 凌晨 渠江边 马鞍山下 丁香花不能开放的院子里 各人的铺盖窝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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