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年,我每天的通勤时间变为两小时四十分钟左右。只要不开车,总得找点事做。单程地铁一个多小时,不算琐碎时间,碎片化阅读总不适宜。得读书。带了一段时间Kindle,但它于我只能读不用来回翻查的书。要啃些思想,又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和一点就透的灵光,还得寻回纸质书,得以逡巡。俶尔猴年马月,家中原本空置的书架上,也堆满三格。熄火已久的集书习惯,旧情复燃。
我的亲戚中,家里藏书最多的,便是幺爸。现在不少“有格调”(对,打引号就是表示怀疑与不屑)的某某分子们,都说,家里要有一面墙的通天大书橱——说实在的,很不舍得他们还要继续破费,买很多书装点格子,嗯,就仅是装点——刻薄的人总是不顾行文节奏硬要泼墨苛责他人,真是——大快人心。以我所能目及的量来说,幺爸的藏书足够填满某较宽裕的主卧的一面正墙的通天大书橱。但这显然不符合时常读书的人的习惯。不能想象那些顶端的书一生得吃多少灰。理想的书柜,最高处的书,踮脚就该拿到。他便是把书分作两拨,一部分架于书房,一部分堆在院子的角落,与洗衣机为伴。理想的状态,他应是厘清了所有书的翻牌率依次排序,谁得下架入箱,全凭本事。但据我的经验,状态不理想,书房院子来回捣腾找书,并非稀奇。
我并不贪爱书,只读书,全凭方便,不会替承灰暗角的书惋惜,也并不好奇其间是否更有惊喜。故,沾染过的,唯书架陈列的书。书架上,纯文学类占绝对优势,连游记、传记等稍能跨界于通俗读物与文学专著间的都没有,毋论其他。我常住幺爸家,是高中时。那是最浮动的时光,有最肤浅的刻意(深刻,即深沉的刻意,也是无趣),读书总要求点道理与意义,再不济也得有漫溢的情绪,要代入,要泛滥,全然不懂会心。可想而知,这满架的书,于彼时的我,也是能读者寡。后来,这些书目大多存在过我的Kindle里,陪我迁徙,可读的,也少。若再怪罪,轻浮的心已不堪其责,只能推给琐碎的时间、怠惰的精神。
集书量紧随幺爸的便是二姑家。二姑家的书种类杂——不像幺爸集书弥漫严肃的文学气息——名著之外,尚有连环画、书画集、围棋谱,甚至内丹功法、生活百科。书大多收于柜内,标价大多在一毛至一块之间,想是久远前已读过了。
小时候,去二姑家,必翻箱倒柜地找书看,二姑乐见于此,总要我拿些回家。奇怪的是,我竟从来没要过一本连环画,带回的多是高尔基、托尔斯泰等,也不知当年的我是心怀天下,还是心怀小学生必读名著。当然,气功和菜谱一直都是必读书目,常眷顾着。二姑家的书,除却内功心法、生活技能类,大多有铅笔批注。想来,二姑操持一家饮食起居,俗事纷扰,并没有大把时间读书,别提注解。不知道是姑父,还是哪一个表哥留的?
我尚未自组家庭前的家里书也不少。装满三个书柜,我一架,爸妈两架,乍一看,也能瞅出书香门第的模样。我也曾有此迷思,以为家中藏书甚丰。初中时,我想挣点闲钱,便谋划在班里租书,仿效时兴的一角书屋的会员制,价仅三成。待得首批会员入册,我便开始整理家中书目——考场大练兵、高中物理教学技巧、黄冈密卷、高考大探底……速速退款保平安。
尽管爱集书,仍觉得Kindle是好产品。两者,各有分工,不论高下。电子书适合顺序通畅的阅读方式,滞晦的书却需要纸来承载。如果因为喜欢墨香和纸张的摩挲感,就否定了Kindle,真一个大写的矫情。据我观察,以此原因不读电子书的,大多也不读书,与通天书橱之流,沆瀣一气。——对,又是偏题的吐槽。
好,这是结尾。
附--某时对某书间密集批注的感想(节录)
我想,仔细看过这么多书,思索了那么多,体悟总是不少。而这体悟是通向豁达还是深渊?谁也说不清。
爱书的人很多,喜欢思考的人更是不少。我以为思考的终点总是光明,见过许多人事,听过很多想法,才发现,光明永远只在自己心中,而各不相同。
此刻,我的了悟,于你,也许只是运气不错。而你的深沉,于我,大多只是情绪未伏。如果真要苦难才能检验恬淡的心性,非得琐碎方可测量深邃的精神,美与诗意真的有意义吗?或许,真理与美与诗意都是牢固的,脆弱的是我们的精神世界,只因为我们生而为人,难灭诸有苦。
恒思无常,能息欲焰。但倘若把精进勇猛的心也一股脑伏没了,这无欲无求的当下会不会也只是迷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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