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风•豳风•七月》是《诗经•国风》中最长的一首诗,以史诗般的气势记述周代农事劳作的艰辛过程,以时间为线索将农业生产生活予以展现,在古代诗歌中恐怕无出《七月》之右者。《毛诗序》说:“《七月》,陈王业也。周公遭变,故陈后稷先公风化之所由、至王业之艰难也。”陈奂《诗毛氏传疏》则认为是“周公遭管蔡之变而作”,两者时间相距甚远,似不可凭信。《汉书•地理志》云:“昔后稷封斄,公刘处豳,太王徙岐,文王作酆,武王治镐,其民有先王遗风,好稼穑,务本业,故豳诗言农桑衣食之本甚备。”据此,此篇当作于西周初期,即公刘处豳时期。
之一
冬尽春来冰窖藏①,祈年开祭宰羔羊。
遵时循令修农具,举趾播植掎嫩桑②。
贤妇顽儿馌田亩③,高天胜日啭骊黄④。
采蘩少女心焦虑⑤,尤恐遭逢嫁异乡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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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①冰窖藏:冬尽前将冰存贮于地窖以天热时所用。②举趾:举足;抬脚。犹指去耕田。朱熹集传:“举趾,举足而耕也。”掎(jĭ):牵引,拖住。掎嫩桑即是用手拉着桑枝来采其嫩叶。③馌(yè):往田野送饭给耕作者。④胜日:古代五行家谓金、木、土、水、火五行相克之日为“胜日”。也指亲友相聚或风光美好的日子。骊黄:黄鹂鸟。⑤蘩(fán):菊科植物,即白蒿。古人用于祭祀,女子在嫁前有“教成之祭”。一说用蘩“沃”蚕子,则蚕易出,所以养蚕者需要它。其法未详。⑥遭逢:指女子害怕遇上公子哥,被强迫带回家去。或指害怕被女公子带去陪嫁。
之二
既植桃李与麻桑,更种禾菽又谷梁。
阳煦风徐蝉噪午,枝丰叶茂穗生浆①。
莎鸡羽振歇不住②,蚱蜢腿弹飞欲翔。
面地背天劳岁日③,锄耘烈夏恐闲荒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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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①穗:稻麦等禾本科植物的花或果实聚生在茎上顶端部分。生浆:犹灌浆。粮食作物快成熟时,养料大量输入子房,使胚乳逐渐发育成浆液状的过程。②莎鸡:虫名。俗称纺织娘、络丝娘。③累岁:歷年;连年。④锄耘:锄地除草。闲荒:闲置的荒地。
之三
秋流心宿落西方①,蟋蟀归檐入宇梁②。
割苇收荻筑场圃③,纺麻织布染玄黄④。
采荼煮豆葵作菜⑤,剥枣食瓜葫断秧⑥。
驱鼠徙薪宜墐户⑦,衽裳缝却御天凉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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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①流:心宿即火(古读huǐ),过了六月从正中最高的位置就偏西向落下,称“流”。犹天气开始转凉。心宿:二十八宿之一。苍龙七宿的第五宿,有星三颗。其主星亦称商星、鹑火、大火、大辰。火或称大火,星名,即心宿。②檐:屋檐。宇梁:犹屋梁,即木结构屋架中专指顺着前后方向架在柱子上的长木。③苇:芦苇。荻:多年生草本植物,与芦同类。生长在水边。场:是打谷的场地。圃:是菜园。春夏做菜园的地方秋冬就做成场地,所以场圃连成一词。④玄黄:玄、黄指丝织品与麻织品的染色。⑤荼:苦菜。《诗•邶风•谷风》:“谁谓荼苦,其甘如荠。”毛传:“荼,苦菜也。”葵:蔬菜名。古代重要蔬菜之一。可腌制,称葵菹。《诗•豳风•七月》:“七月亨葵及菽。”⑥葫:葫芦,一年生草本植物,果实像大小两个球连在一起,干后可以盛酒或供观赏。⑦徙薪:将柴薪搬开,比喻防患于未然。墐户:用泥涂塞门窗孔隙。⑧衽裳:衣裳。
之四
鸿飞霜降叶枯黄①,敛获涤场纳谷粮②。
豳地冰封弥雪岭③,狐皮禽猎贡裘裳④。
筑宫綯绞乘屋亟⑤,飨宴酌觞效祉祥⑥。
祭韭献羔陈美酿⑦,登堂入庙颂无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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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①鸿飞霜降:鸿雁为候鸟,每年深秋归飞,其时开始霜降,因用以指时序的变化和年岁的更换。②敛获:收穫。涤场:打扫场地。《诗•豳风•七月》:“九月肃霜,十月涤场。”谷粮:谷物;粮食。③豳(bīn)地:指周祖先公刘所立古国豳所在地,在今陕西省彬县以东旬邑县境。④禽猎:当作鸟兽一样猎取。裘裳:用毛皮制成的御寒衣服。《诗•豳风•七月》:“取彼狐貍,为公子裘。”⑤筑宫:建筑宫室之事。绹(táo)索:犹索绹,绞制绳索。《诗•豳风•七月》:“昼尔于茅,宵尔索绹。”言白天取茅草,夜晚打绳子。乘屋:盖屋。亟:急。此句意为言宫殿建筑完毕后,急忙修理自己房屋。来年播谷之日将至,不得不急。⑥飨宴酌觞:宴饮酌酒。效祉:呈现福祉。⑦祭韭献羔:谓用羔羊和韭菜祭祖。
《豳风•七月》原文: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一之日觱发,二之日栗烈。无衣无褐,何以卒岁!三之日于耜,四之日举趾。同我妇子,馌彼南亩。田畯至喜。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春日载阳,有鸣仓庚。女执懿筐,遵彼微行,爰求柔桑。春日迟迟,采蘩祁祁。女心伤悲,殆及公子同归。
七月流火,八月萑苇。蚕月条桑,取彼斧斨,以伐远扬,猗彼女桑。七月鸣鶪,八月载绩。载玄载黄,我朱孔阳,为公子裳。
四月秀葽,五月鸣蜩。八月其获,十月陨萚。一之日于貉,取彼狐狸,为公子裘。二之日其同,载缵武功。言私其豣,献豣于公。
五月斯螽动股,六月莎鸡振羽。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穹窒熏鼠,塞向墐户,嗟我妇子,曰为改岁,入此室处。
六月食郁及薁,七月亨葵及菽。八月剥枣,十月获稻。为此春酒,以介眉寿。七月食瓜,八月断壶,九月叔苴。采荼薪樗,食我农夫。
九月筑场圃,十月纳禾稼。黍稷重穋,禾麻菽麦。嗟我农夫,我稼既同,上入执宫功。昼尔于茅,宵尔索绹。亟其乘屋,其始播百谷。
二之日凿冰冲冲,三之日纳于凌阴。四之日其蚤,献羔祭韭。九月肃霜,十月涤场。朋酒斯飨,曰杀羔羊。跻彼公堂,称彼兕觥,万寿无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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