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九

身后闲荡着几只，白色，绿色夹杂着褐色羽毛的鸭子，挺着胸脯，扭着屁股，撇起两只橘橙色的鸭脚，嘎嘎地叫着。不停地伸长了脖子，去捡食地上的几片烂菜叶，和一些星落下的稻谷颗粒。

小花蹦跳着，甩动着粉红色的衣袖，跟在奶奶和马村长媳妇的屁股后头，脑袋上的一只粉红色的蝴蝶结，也跟着忽闪忽闪的跳起来。她们沿着河堤上的小路，一直走进一小片柳树林，这是河边直接通往马村长家的一条抄近小路。大门一推开，那几只鸭子，竟然以为有人来投喂它们，都簇拥了过来，不约而同地伸出脖子叫着。马村长见媳妇从河边回来，身边还跟着小花和奶奶，赶忙迎过来。

“ 哟！老嫂子可是有些时候没来了？” 他满脸堆着笑，看着正从门外走进来的三个人，并急忙接过媳妇手上端着的，一坨坨湿哒哒的衣物。“ 快过来，小花！这孩子又长高了。 ”

“ 我去河边洗衣服，刚巧碰上老嫂子和小花，就带她们一块回来了。妈不是早就跟我说了，想看看二德他们家的几个孩子吗？那两个大的，人家天天上学，这不，今天正好小花跟着奶奶一块呐！” 马村长媳妇，一张嘴，竹筒倒豆子似的，说了一大堆。“ 你没事，帮我把衣服晾晾，我先带她们进屋去看看妈。”

说着，她引着祖孙两个来到屋内，虽然已经进入五月中旬，可是积了一整个冬日的湿气，依然从土坯和红砖混合的山墙缝隙里钻出来，打在每次走进门的人脸上，其实，那是季节更替时，空气中的一种特殊味道。年长的人似乎没有什么感受，只觉得那是流光岁月里的一丝痕记。可是对于小花，一个年仅六七岁的小女孩来说，似乎印象深刻了些。女孩的心总是敏感的，哪怕是在她童年的时候，一样如此。一只鸭子，也想寻机跟进门来，马村长媳妇急忙伸出一只脚去，果断踢向了它的脖子，它不服气地嘎嘎叫了几声，然后怏怏不快地退向了门限后头。女孩跟鸭子一样感到了失落，她急忙用小手去牵扯了一下奶奶的衣襟，生怕自己跟鸭子一样的落到门外头。

“ 妈，快看，我带谁回来了？” 马村长媳妇朝着屋里叫着，一股热乎乎的气流，冲在了她的脑门上。

“ 小点声，你总是改不了你的大嗓门，别把这小家伙吓到了。” 一个满头银发，满脸皱纹的老太太，正侧着头，翘起尖尖的下颌，把一只青绿色的鸭蛋，在窗下的幽光下，凑近眼前晃动着。几只刚刚钻出蛋壳的小鸭仔，湿漉漉的身子，正蜷缩在炕头的一席被面上，它们颤抖着橘黄的唇喙，紧紧地闭合着眼睛。

“ 瞧！你在家里还孵了这么多鸭蛋呐？” 小花奶奶被眼前的情景惊讶到了，小花也瞪起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眼前，对于她来说完全陌生的一切，老太太虽然亲手接生过她，可是自从孩子有记忆意识以来，这还是她们的第一次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