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锦瑟九十九原创
夜里，李文轩很晚才到喜房，他喝得醉醺醺的，满身酒气。
秤杆挑开红盖头，我看到的是他红扑扑的脸与带着醉意的眸子。待奴婢们退尽，他对我道：“今日微臣醉酒，多有失态，还请公主谅解。”
说完便和衣躺在床上，独留我一脸惊讶。
此后数日，李文轩都没有和我圆房，他的理由总是有很多种，如偶感风寒，吃坏了肚子……
如此种种，倒让我有些怀疑起来，难道李文轩他有隐疾？
1.
母后为了我的婚事操碎了心，这不，今年的春日宴又来了。
这春日宴是这两年才开始办的，主办人是我的母亲皇后娘娘，参加的人清一色全是京中各名门望族中适龄婚嫁的年轻才俊。
母后举办这春日宴，一开始只是为了给我寻找一个合适的夫君。
父皇与母后青梅竹马，婚后感情甚好，我是他们唯一的女儿怀玉公主，母后时时刻刻都惦记着要给我寻一个出类拔萃的夫君。
第一次春日宴的时候，除了我一个女眷，其余皆为男宾，这让我尴尬无比，只在宴上转了一圈，便匆匆忙忙退了出来。
待母后问起我相看如何的时候，我只答道：“全都两只眼睛，一双腿，没啥特别的。”
母后原本严肃的脸，在听完我的话后不禁笑了起来。
于是今年的春日宴，母后不仅邀请了京中所有的适龄贵公子，还邀请了适龄的贵女，就连南朝质子也成为了春日宴上的座上宾。
2.
这日阳光明媚，微风和畅，春日宴在皇家猎场举行。
我坐在宾客席位的最上首，沐浴着暖阳，有些昏昏欲睡。
母亲为了能让我能够择选优秀的夫君，也是操碎了心，今日她特意让人安排了骑射表演让各位青年才俊一展才华。
我朝开国皇帝便是在马背上取得的江山，立国后，民风开化，男女皆可骑射。
说起骑射，自然少不了我，众多贵女第一次受到此邀约，皆都跃跃欲试。
我穿着一身红色的骑马装，骑着我的千里马“雪兔”在起跑线上整装待发，只听得一声号令后，胯下的马儿就像离弦的剑一样冲了出去。
我们的目标是去往前面的林子里获取猎物，规定时间内谁获取的猎物最多，谁便能够获胜。
母后给的比赛的彩头是一只七彩凤凰步摇，若是男子得了可送给心仪的女子，若是女子得了可自己留着。
密林深处，我手搭在弓箭上骑在马背上闭目凝神，仔细听着周边的动静。
左边有沙沙的声音，我连忙拉弯弓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射了过去。
猎物甚至都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已命毙当场。
我跳下马儿去检拾猎物，那是一只灰色的野兔，被我一箭正中咽喉，正当我兴冲冲地提着猎物就要离开的时候，我忽然顿住了脚步。
我的手腕在我检拾猎物的时候似乎被什么刺了一下，当时并没有注意到，如今却察觉到了。
我看着手腕上细细的齿痕明白我应该是被一只毒蛇咬了，抬眼一看，一只小青蛇正在往远处溜去，我抽出腰间的佩剑，使劲朝那条小蛇丢了过去，寒光一闪，小蛇应声断成两截。
我心知自己中了竹叶青之毒，便连忙返身准备骑马往回赶，没想刚爬上马背没走几步，便感觉眼前一阵发黑，没了知觉。
待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正在躺在宴会临时搭起的帐篷里，母后红着眼睛，见到我醒来，连忙强颜欢笑对我道:“玉儿，你怎么样了？好点了没有？”
我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须臾，才明白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3.
听母后对我说是李文轩救了我，他此刻正坐在下首与其他人谈笑风生，光风霁月，侃侃而谈，好像救我只是一件他随意而为的事。
此时距离春日宴过了半月有余，我身体里的余毒已清，母后专程设宴款待参加春日宴的一干青年青年才俊，当然大家心知肚明，此举是为了感谢李文轩对我的救助。
当日我中了毒，在晕倒之后是李文轩救了我，母后说若不是他，我如今可能就是一具躺在棺材里的尸体。
李文轩的父亲是京中四品大员，李文轩去年中了进士，如今在翰林院做编纂。
他这样子的家世在一众驸马人选中着实不怎么够看，他本人倒是生得一副好模样，面如冠玉，身量修长，这倒是把一众世家子弟都给比了下去。
外形如此出色的人儿，我之前对他倒是没什么印象。
李文轩越过众人来到我与母后前面，先是朝母后毕恭毕敬敬了酒，而后举杯对我道：“微臣祝怀玉公主身体安泰，福寿延绵。”
我微笑着举杯对他道：“当日听说是你救了我，不知道你有什么想要的，或者想求的，本公主都可以成全你一个心愿。”
李文轩略一思索道：“微臣谢公主赏赐，只是这心愿是否可以容后再议。”
我愣了一下，旋即笑道：“也可。”
母后对李文轩很是满意，李文轩回到自己座位后，母后不停对我示意，让我主动去和李文轩打招呼。
母后虽贵为国母，但一直对臣下非常好，她平易近人，从无高高在上的国母架子，因此也深得臣民喜欢。
母亲喜欢他自是觉得这李文轩看着到不像是要攀附皇家的样子，于是在母后的再次示意下，我终于拿着酒杯，朝着李文轩走去。
李文轩见我走来，连忙远远站了起来，躬身对我道：“公主，微臣惶恐。”
看着他诚惶诚恐的模样，我倒是有几分忍俊不禁，对他道：“这杯酒，是我感激当日你对我的救命之恩，被那毒蛇咬了，我本想骑快马回来的，没想刚骑上马不久就晕倒了，幸得你救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李文轩对我道：“是公主福大命大，是太医艺术高明……”
反正说了一大串，好像救我就和他没有半点关系，我倒是这对李文轩有了兴趣。
4.
我对李文轩的兴趣，自然逃不过母后的法眼。
这李文轩确实让我有些刮目相看，他救了我，却不接受我的奖赏，而是让我留了一个心愿给他。
这样子的人要么心无城府，要么就是城府极深。
得空的时候，我去翰林院看了李汶翰编纂的文书，字迹飘逸有力，柔中带刚，文笔犀利，针砭时弊鲜明犀利，和他本人行事风格迥异。
我在翰林院见过他几次，与他谈书论道，他总是侃侃而谈，我自幼号称博览古今，在他面前却总是不够看，我渐渐开始高看这个文质彬彬貌比潘安的男子。
秋天的时候，父皇的赐婚圣旨下来了，大庆朝的怀玉公主招赘李文轩为驸马，敕造驸马府。
成亲那日，京城的街道上全部挂满了红灯笼，整座城张灯结彩庆祝公主驸马大婚。
夜里，李文轩很晚才到喜房，他喝得醉醺醺的，满身酒气。
秤杆挑开红盖头，我看到的是他红扑扑的脸与带着醉意的眸子。待奴婢们退尽，他对我道：“今日微臣醉酒，多有失态，还请公主谅解。”
说完便和衣躺在床上，独留我一脸惊讶。
此后数日，李文轩都没有和我圆房，他的理由总是有很多种，如偶感风寒，吃坏了肚子……
如此种种，倒让我有些怀疑起来，难道李文轩他有隐疾？
成婚时日尚且不多，我也不方便将此事告知母后，若是母后知道了，肯定又是一番小题大做，于是只能按下不说。
5
婚后不久，便是中秋。
午间我和李文轩进宫和父皇母后一起用了餐，因着是新婚，母后便让我们早点回去，晚上夫妻两人好一起看月亮。
驸马府有一处楼阁，这里风清月朗，在中秋之夜，摆上瓜果点心看月亮最为适合。
我让侍女摆上西域进贡的葡萄美酒，给李文轩和自己各斟了一杯，我举杯对李文轩道：“这么久了，这还是我第一次给你倒酒喝呢。”
李文轩举杯一饮而尽。
那日夜里，我们终于圆了房，那杯酒不是普通的葡萄酒，它被我提前加了料。
我这么做的原因，只是为了证明李文轩到底是有隐疾，还是心里有病。
事实证明，他不是有隐疾而是心里有病。
这病，怕不是一般的病。
第二日，李文轩出来的时候，我已梳妆整齐地坐在外间。
他出来的时候，我正在吃早膳，我看他一眼道：“夫君可想用膳？”
他显然没想到我用夫君这次来叫他，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屏退左右，跪下对我道：“公主殿下，当日我救你纯属意外，并没想着因此攀龙附凤。”
我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他继续道：“公主不是给了微臣一个心愿吗？那微臣现在可以说出来吗？”
看着他期待的神情，我点了点头道：“可以，本公主是答应过成全你一个心愿。”
李文轩想了想道：“公主，我，我……”
李文轩结结巴巴半晌，最后似乎是下了好大的决心道：“我想纳一个妾进府。”
我愣住了，和李文轩圆房后他竟然给我提了这么一个让我不能接受又不能拒绝的心愿。
6
驸马婚后不久就要纳妾，这在大庆朝是件稀奇事，若想堵住悠悠众口，那只能让所有的人都闭嘴。
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除非所有的人都不会说话。
我允了李文轩的这个心愿，我让他把那个“妾”带回来给我看看，在李文轩再三确认我没有骗他后，他果然将那个美妾带了回来。
我听李文轩叫那个美妾阿芙，我和李文轩约法三章，所有知道阿芙住在驸马府的人都不能将这件事外传。
李文轩为了阿芙能够真的住在这里，给她单独开辟了芙蓉苑居住，而芙蓉苑里所有下人都是不能说话的哑巴。
我找人查了阿芙的底细，原来她本是李文轩青梅竹马的表妹，一年前，阿芙父亲被靖王造反之事牵连，全家男子被诛，女子全部充了官妓。
我的驸马可真是个深情的人儿，娶了当朝公主都不忘这个罪臣之女阿芙。
他私下出钱把阿芙包养了起来，只是奈何阿芙的身份，他不能将她救出来，没想我与他的成婚，却帮他做成了这事，毕竟一张空白的盖着金宁公主金印的懿旨在这大庆朝还是可以将这么一个女子救出来的。
阿芙进了驸马府，李文轩已经在明着告诉我，他并不喜欢我，可是为了不把我得罪的那么彻底，他依然每隔两天晚上会来我这一次。
我身为公主，自然有公主的骄傲，想见他的时候，我会让他进来，不想见他的时候，我就把他挡在门外，让他在门口站一夜。
7
这年的冬天很冷，很早就下了雪。
驸马府里有很多梅花，这是当初李文轩听说我喜欢梅花特意从别处移栽过来的，如今这片红梅开得正旺。
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里，阿芙死了，死于难产，母子俱亡，她进府的时候，已有六个月身孕。
李文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谁也不见。
那日春日宴的时候，正值阳春三月，若不是人为，哪里会有竹叶青会出现在皇家猎场？
竹叶青也只是毒蛇，我自幼身体很好，哪里会那么容易就晕倒昏迷？
李文轩的父亲是负责清理皇家猎场的官员，这些事情，我早已调查得清清楚楚。
李文轩他本来也是可怜人，可我又得罪了谁呢？
我给李文轩写了一封休书，让身边的人给他送去，李文轩看到休书，跪在雪地里痛哭失声：“怀玉，我不该骗你的……我错了……”
“公主，公主，快醒醒了……”
是侍女杜鹃的声音，春日惠风和畅，我竟然在春日宴上睡着了。
想着刚才的一切，竟然是一场梦，我自嘲地笑了笑，看了看男宾席上，我一眼就看到了正望向我这边的李文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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