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贵阳到大连的返程途中,三胖和我都闷闷不乐,懒得讲话。口罩紧贴在脸上,眼神伤感又落寞,车窗外渐行渐远的高耸的山峦,胳膊上飞快掠过的光影,菜籽油和煤炭炉的气味,又一点一点地远退到记忆中去了。
飞机落地时,正是大连的黄昏,灰蒙蒙的海雾笼罩在山顶,疫情像一场寒潮突袭,街道冷冷清清,即使穿着短袖衫,也会恍惚以为这是在冬天的街头。
唉,我们离开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早在初定去贵州的日子里,三胖就已经按捺不住兴奋之情。她开着车,会突然喜不自禁地乐出声,我不用侧脸,就看见了她的表情,眼睛眯成小缝,嘴角咧到耳根。我闭上耳朵也晓得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大胖儿呀,咱俩终于可以一起去贵州了,哎呀,你快想想那些好吃的吧!快,咱俩唠唠这事儿。”
疫情飘忽不定,南方雨水成灾……这些都搞得我心里沉甸甸的,哪有兴致瞎乐呵。并且我是这么合计的,如果三胖兴奋激动欢呼雀跃,大胖就要沉稳冷静不动声色,俩个人不能同时忘乎所以,所以我要给她泼泼冷水。
可是没用,泼冰水都没用,三胖回乡的热情似一座火山,蓄势待发了三十年,泼冰水只能刺激得她更冒烟。我看她在屋子里风一般地旋转,早早地就开始准备行李,旅行箱里很快就塞满了东西,除了换洗的衣物,还有茶缸子,茶碗,膏药,雨衣,拖鞋,保温壶……箱子填满后合拢,鼓着肚子立在墙边好几天,三胖很满意,好像看见贴身的伺卫在恭候她起驾。
我听她和女儿哇哩哇啦地商议去哪几处玩儿,订哪一家的民宿,选什么样的房间……花溪,梵净山,青岩古镇这些地名被她们提来讲去的,我都耳熟了。
启程那天,三胖简直有点花枝招展,长发长裙蓝草帽,还抹了紫色的眼影,还涂了口红,当然口红有一半粘在了口罩上,吃了飞机餐后,就一点儿没剩了。
她欢快极啦,机票到手,就提议我们举着机票合影;看见麦当劳,又立刻冲进去拎出几杯咖啡,再从手提袋里取出前一晚买好的面包,催我们吃早餐;咖啡喝不完怎么办?没事儿,她从背包里翻出空水杯,咖啡倒进去拧紧,这不就得了。
终于上了飞机,三胖也消停下来,半天没了动静,我扭头一看,又一惊,她睡着了,戴着口罩,眼睛上竟然还蒙着一块“卫生护垫”!
其实,她也没正经睡着,我们这边嗤嗤一乐,她就醒了,扯下那个护垫儿似的眼罩,又开始蠢蠢欲动。
窗外就是机翼,她说,“你看我穿套汉服,衣袂飘飘裙裾飞扬地站在机翅膀上怎么样?!”
考虑到我的装备简陋,她又忙着在我的手腕上画了一块名表,指针停在三点多钟,正是飞机降落到贵阳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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